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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支渠
皖西日报
作者：邓德垠
新闻 时间:2023年09月14日 来源:皖西日报
灌区丰收在望 姚文玉 摄
邓德垠
小牛支渠因源头在六安市裕安区新安镇小牛村而得名。
小牛村位于新安镇最西边,离新安街道11公里,是全镇最“遥远”的一个村。小牛村“深居”外乡镇境内,这是有来历的。它几乎被徐集镇、顺河镇“团团包围”:南与徐集镇黄岳村接界,北与顺河镇王圩村毗邻,西与徐集镇全红村相连,仅在东边有狭窄的出口与新安镇西桥村相通。在新安镇地图上看小牛,它就像全镇往西“撇出的细长一撇”,仿佛远远游离出新安的“版图”,显得很特别。殊不知,小牛村在新安镇这一特别的位置却因为小牛支渠。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牛支渠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水渠,但它是十几个村数万群众的生命线!它对当年的新安区城西、新安两个公社来说至关重要。就是在今天的新安镇,它也仍然是举足轻重的。几十年来发生它身上的故事令人刻骨铭心。
回望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小牛村一直属于徐集区高皇公社。但到了1965年,小牛村被划归新安区新安公社,直至今天的新安镇。而小牛村当年的“易主”却事出有因且颇费一番周折。是时任新安区的主要领导和公社干部,在当时的六安县委、县政府软磨硬泡一个多月,甚至“蹲在县里不走”,最终硬把小牛村从徐集要过来的。为什么把小牛村要过来呢?因为小牛支渠!
小牛支渠的“来头”可不小,它源自新中国成立后兴建的全国最大灌区淠史杭灌区史河灌区的主干渠汲东干渠。汲东干渠始建于1958年,是六安市西北丘岗地区主要灌溉渠道,该干渠水源来自金寨梅山水库,由东流经霍邱黄土岭进入裕安区石婆店镇,再自南向北流经狮子岗,流到裕安区西北片徐集等9个乡镇,灌溉面积54万亩,受益人口逾40万。
汲东干渠是1965年通水的。它流到当年徐集区的小牛村小牛集“集头”,小牛村田地得以灌溉。这可羡煞了田连地埂的新安区!新安区“望水兴叹”,而它下辖的新安、城西俩公社更是经常田地干涸,庄稼绝收,人们连吃水都困难。
实在没办法时,新安人只能“蹭”徐集的水、直至“抢”水。尤其到了干旱的夏季多次发生“抢水风波”进而导致老百姓打架、群殴、打伤、致残。困难多、矛盾大、干部急,两个区领导和相邻公社的干部,甚至县委干部多次坐下来处理、协调引水问题和由此引发的群众之间的种种矛盾,但事与愿违,“抢水大战”几乎年年上演,矛盾问题积重难返。因此新安区铁了心要把小牛村从徐集区要过来,其实是奔着小牛支渠去的!于是乎小牛支渠终于“跟着小牛来到了新安”。
新安人喜获小牛支渠,顿时对生产、生活和前途充满了信心!因为有了小牛支渠,就意味着有了连通淠史杭的“源头活水”。有了水,人畜有喝的了,禾苗有浇的了,庄稼收成有希望了。水,对于五、六十年前全靠土里刨食、又刚刚经历过“饿死人”年代的贫困农村和农民的生存来说是多么珍贵!俗话说“瓢水碗稻”,“水是生命的源泉”。
为了发挥小牛支渠在新安的灌溉作用,新安、城西公社立即决定将小牛支渠的主干向下延伸,修建一条小牛至新安公社西桥大队的渠道,并在西桥的关塘生产队的汊河上架设一道近百米长的水泥混凝土渡槽,新安人称“大渡槽”。然后再接着向下修“支斗毛渠”(支渠的分支)。
据当年参加修建大渡槽的老人们回忆,1965年修建大渡槽的时候留下很多令人难忘的事情:没有机械缺乏技术、没有工分没有补助、没有吃没有喝,但老百姓二话不说,还干劲十足。人们不分白天黑夜地奋战在堤坝和大渡槽工地上,硬是靠肩挑、手提、背驮,去运料、筑堤、砌槽；大渡槽所需石料全都是城西公社群众削平城西田祠堂附近山头,从十里开外把石头挑到、抬到施工现场的,有些人挑着挑着就累趴下了；修大渡槽需用的水泥更让人犯难,这在计划经济时代属于“紧俏品”,要找人“批”。时任城西公社的水利干部不知多少次拿着介绍信,徒步去县里求批条,到水泥厂等水泥,再往回运水泥,也不知往返多少趟。而他们常常饿着肚子、磨破嘴皮、遭人白眼,还得连夜赶回来督促指导施工,但他们把千辛万苦都忍了,一个劲想着修堤筑槽。工地上自然少不了公社、大队干部,他们既是指挥员也是战斗员,吃喝、穿戴、工具、出劳力跟群众是一样的。除此而外,他们还要想方设法向上级政府和上级水利部门争取资金、材料和技术支持,要组织群众抗旱抗涝,还要协调处理各种矛盾……这些老前辈、老领导、老干部、老水利人,真的令人钦佩!
大渡槽建好后,赶紧往下修“支斗毛渠”。往新安公社方向:大渡槽-窑厂-马河-西桥-桥南-洪河-杨庙-方郢-陈集-杨楼,修一条支渠；往城西公社方向:大渡槽-桥南-关湖-潘桥-李庙-东风,修另一条支渠。修“支斗毛渠”时,群众干劲冲天,像城西“支斗毛渠”的大渡槽至东关段,四里多长、一米多宽、半人深,是我住家的大队书记邓先胜带着一群白天战斗在“河网化”工地、收工后跑回来挖渠的男女民工仅熬一个通宵夜就挖成了的!天大亮,渠挖好,饥困难耐的我的父辈们又急匆匆返回河网化工地去了。
那么,至此小牛支渠的延伸段、大渡槽和两条“支斗毛渠”都建好了,是不是灌溉问题都解决了呢?没有!
由于大渡槽位于新安公社的西桥村,处在大渡槽来水的上水位,只要有水来,新安公社自然先得水先灌溉。城西公社显然处在下水位,“远水解不了近渴”,特别是在水源不足的年份,新安先放了水,城西的“支斗毛渠”变成干沟子,农田没水,城西人不干了!城西人跑到大渡槽掏涵子放水,新安人不干了!你城西掏涵子放了水,我们新安就没水了,新安人就堵涵子。于是围绕“掏涵子、堵涵子”,城西、新安的老百姓矛盾百出,你掏我堵,你堵我掏,你晚上掏,我白天堵,你白天再掏,我晚上再堵,直至双方群众昼夜守在大渡槽涵口,吵啊、骂啊、打啊。一天夜里,桥南、关湖(新塘生产队)上百号人发生武斗,多人受伤,队长等人被打坏住进医院。
放水引发多起纠纷,只要抗旱就干架,公社、大队干部没少费心。朴素的群众,出于朴素的集体意识,维护着朴素的集体利益,发生一些矛盾和摩擦,本不是他们情愿为之,乡里乡亲的,谁愿意撕破脸、打破头?但是在那个年代,粮食、种粮食的水,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简直太金贵了。好在干部们一心装着百姓,不畏困难,天天与群众打成一片,发生的纠纷都能在第一时间得以化解,没有酿成大的事故灾祸。领导、干部们身先士卒、不辞劳苦,深得人民群众的崇敬与拥护,他们经常抱着大锹白天黑夜看守在灌溉一线,望水、护水、放水、现场解决矛盾和纠纷。
到了丰水季节上游来水猛,水头足,小牛支渠至大渡槽会出现漫水、破堤情况。这时,处在上水位的新安公社不拦水,不打坝,任由水流进马河-洪河那条支渠里头储存起来。城西人撵上去拼命打坝、护堤并把水往城西支。免不了,两方群众又生摩擦、再生“水患”。社队干部跟着劳心费力,其情其景,今天想来仍然令人心痛叹息。怎么办?继续修渠呗!两个公社干部协调、动员、组织,不畏艰难的人们又挖开了,再造两条引流渠,两个公社各往各的田里引水,解决新“隐患”,再挖更多“支斗毛渠”,满足更多需求。结果,有水了、再也不用抢水了,人们心情舒畅,安居乐业。
你能想象当年人对水是一种什么样的渴望吗?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有一次从小牛支渠流到我们李庙支渠时,我们满村庄人欢天喜地的场景:夏日半夜,全然不顾蚊虫叮咬的我们一家人和全庄子的男女老少守候在小河埂上,一个个伸长脖子向着水来的方向张望,焦急地等待,大家不停地问“水来了吗?”“水还没来吗?”“来了,来了,水来啦!”终于,我们看到细细的水头像蛇一样在裂开的河底弯来扭去,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懒洋洋地从远处蜿蜒而至,显得格外娇媚多姿,招人喜爱。水终于来了,水头越来越大,人们欣喜若狂,都赶紧往家运水,拎的拎,抬的抬,挑的挑,忙得不亦乐乎。我家九口人一齐上阵,很快把家里大桶小桶、盆盆罐罐和装吃水的大水缸灌满了水,是浑水。父亲把早就准备好的白矾放在大水缸里小心翼翼地搅了又搅,再把大水缸盖好,等澄清后这缸水就是全家人的吃水。然后他带着我们兄弟姐妹拿上大锹、舀子、水桶,从河沟底部层层节节往上刮水再往田地里浇,一直干到天亮,我们却不感到累,因为我们盼望水已经很久了:这下水来了,做饭喝水洗澡,洗衣洗菜浇地,喂鸡喂鸭喂牲口,都不用发愁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小牛支渠及其“支斗毛渠”,这些淠史杭工程的“毛细血管”,几十年如一日源源不断流淌着,默默地发挥着它们的作用,见证着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新安严重缺水的历史因“毛细血管”的畅通而彻底改变,这里长达几十年的抢水纷争早成过去。往事如烟,围绕小牛支渠发生的人和事,特别是新安干部群众那种战天斗地、坚忍不拔、吃苦耐劳、永不放弃的、与“自力更生、顽强拼搏、牺牲奉献、科学求实”的伟大的淠史杭精神一脉相承的精神与气概已经化作包括新安人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永恒记忆和血脉传承!
各届政府的兴修水利,开源引流,使新安镇农村灌溉条件大大改善,经过无数次的疏浚、整修、扩建、硬化、绿化和美化的小牛支渠及其支流,面貌焕然一新。在支渠沿途的一段段堤岸上,配上了造型新颖的涵闸、桥梁、亭子和姹紫嫣红的花草树木,人们把有的河段命名为“思源渠”,把有的亭子命名“感恩亭”,为的是饮水思源:老百姓忘不了水利建设事业给他们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以各种方式感恩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
近年,在乡村振兴建设中,市、区水利部门和镇政府加大治理投入,小牛支渠仿佛更加青春焕发、靓丽多姿,越发显得坚挺、宽阔、秀美、壮观,就像一条条玉带一样蜿蜒缠绕于熟悉的乡村田野,甜蜜地滋润着她深深爱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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