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石大塘
皖西日报
作者：王康奇
新闻 时间:2022年06月09日 来源:皖西日报
王康奇
那口池塘我们叫她二十四石(dàn)大塘,其实她是属于邻村的,但与我们村相连,离我们家很近,就自然而然地鸠占鹊巢,变成了我们嬉戏的大塘,她曾经是我童年的乐园和天堂。
春天来的时候,塘四周的埂上长满茂盛的灌木和青翠的野草,早晨的浓雾还没有散去,叶片和野草上挂着晶亮透明的露珠,不知名的野花次第开放,灰褐色的“老虎头”蜻蜓在草丛中飞舞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穿梭在蓬蓬勃勃的草丛中,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仿佛下一步就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是一只蜷缩在草丛中野鸭的幼崽,亦或是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兔……
而夏天才是她最热闹的时候。清晨,偌大的塘面就像一口盛满开水的锅,雾气朦朦,神秘莫测。一大早就有孩子们赶着鹅或者鸭到池塘里喝水,有时孩子一不留神,鸭或鹅就一下子有组织地窜向池塘中央,边滑水边放声高歌,仿佛在庆贺胜利逃亡、获得自由。有时,也会有大人把老牛牵到这里来饮水或者洗澡。牛会在水里不歇气地起身下蹲,摇头摆尾,说不出来的喜悦……
再等一会儿,放暑假的我们就会从家里悄悄地溜出来,不约而同地奔向这里。小伙伴们迅速地脱下衣服,脱得浑身光溜溜的,然后稍作酝酿,纵身一跃,水面上溅起一朵朵浪花,岸上是一阵阵欢呼声。池塘里的小伙伴们,有的匍匐水面,挥动双臂、双脚踩水,游来游去；有的仰面朝天,双臂划圈、脚蹬池水,徜徉水中；有的屏气凝神,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几分钟时间,已经潜到几十米开外；还有那些刚刚接触水的,只能在岸边,手拽着杂草,笨拙地用双脚拍打着水面……小伙伴们一个个亮出绝活、大显身手。一向寂静的水面顿时喧嚣起来,一圈圈的波浪伴着小伙伴们的呼喊声持续不断地拍向四周的塘埂。
记得那时我是其中的佼佼者。有时我们分成两拨,打水仗,用手掌推水喷向对方,顿时塘面上水花四溅,喊声震天。有时打得难分难解,也会潜到水里,挖出泥巴掷向对方,一时间真的要剑拔弩张了。临近正午,在田里忙碌的家长们陆陆续续回来烧饭,或稍作休息,小伙伴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溜回去了,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河面顿时就安静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幕就不曾发生过。
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树上的知了急促地唱着歌,暑热难耐。吃过午饭,有时我也会趁着父母休息,悄悄地溜到塘边,一个人游到水塘中央,仰面浮在水上。七月的天空,烈日高悬,灼烧着四周的禾苗,一束束阳光照射到河面上,明晃晃地荡漾着；远处蓝天上一朵朵白云在风的导演下,不断地变换着姿态。近处的梯田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层层叠叠的水稻在抽穗拔节,饱满的玉米棒挂在枝头,褐色的胡须在微风中招摇,像是在炫耀……我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像一条不动的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就这样任时光悄悄地流逝,想动的时候就游起来,想停的时候就漂在水面上。水拥抱了我,我融入了水,水给我带来欢乐和畅快,水让我感到自由和放松。
我最渴望的是夏天的雨季快快到来。连日的瓢泼大雨,二十四石大塘的水涨起来了,水漫过了塘埂。池塘里的鱼在水面欢快地蹦来跳去,仿佛是要观赏水外的世界,有的会顺着流水游向池塘下面的秧田,有的会顺着秧田的水沟逆流而上。这时,我就会用家里的倒须笼堵在鱼顺流或逆流的必经之路,这些鱼都是有来无回,每次我总会满载而归,有鲢鱼、鲫鱼、草鱼,也有汪丫鱼和鲶鱼胡子……那时的我就是一个小渔夫,头戴斗笠、身披雨衣、脚踩雨靴、手提鱼笼,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眼前是碧绿的秧田,耳旁是淙淙的流水,嗅到的是阵阵禾苗香。
晚饭过后,刚刚沉寂一段时间的池塘又热闹起来了。这时,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也会加入进来,他们大声地呼喊着、释放着,用凉爽的河水洗去一天的疲乏,去迎接一个崭新的明天。有时,一时兴起,他们也会亮出绝活,在河面上展示自己,如蛟龙出水,似鱼跃龙门……赢来孩子们的一阵阵喝彩。
不知不觉中,一轮明月升上天空,人们渐渐散去,我仍仰面浮在水面上看月亮。月亮穿云破雾,皎洁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周围寂静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似乎也睡着了。我不知道我是一条鱼,还是那条鱼是我,浮在水面,静静地,静静地……
我的父母就长眠在这口池塘不远的土坡上,每次回去祭奠父母的时候,我总会望向这口池塘,春风不改旧时波,池水依旧,却少了那个在碧波荡漾中无忧无虑畅游的青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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