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亦有味
皖西日报
作者：陈晔
新闻 时间:2022年05月05日 来源:皖西日报
陈晔
突然心疼一个人。
晚上和妈妈谈起我的小学时光,那时候妈妈是我的班主任。说到我的小学同桌,妈妈忍不住说:“那真是个优秀的小男孩儿,白净好看,眼睛有神,做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我是真的没想到他没读研,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
我听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想,他也这么严格要求自己,所以他很累,从小就比别人累,等到可以自由选择安适的时候,他就放松了。”他自幼就比一般的孩子要沉着冷静,对自己要求颇高。常常早起到学校,所以被老师指派负责每天早上开教室门。有一两次忘记带钥匙,他放下书包就往家跑。再回学校时,教室的门已经由老师开过了,没有谁责怪他,可是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紧紧攥着钥匙,眼眶泛红,不知道是快速奔跑导致的,还是他偷偷哭过。我问他,他也就是尴尬地笑一笑,糊弄过去。那时候总想去逗他玩,现在才知道其实我是心疼他的,只是笨拙地不知道如何表达,怕伤了他自尊。
他那样的人,不等别人要求,就给自己定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不能做差、不能失败、不能不好。小小的年纪,真是不容易。
这位小学同桌后来初中、高中也一直与我同校读书。
初中他一直是年级第一,而且分数遥遥领先第二名,在我们一众学渣面前,宛如神祇,可望而不可及。可惜中考的时候,他发挥失常,分数刚达到重点高中线。我在路上遇到他,看着他闷闷不乐,想去安慰他几句,可又自卑,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毕竟他已经比我高很多分。
高中时候,优秀的“神话”依旧离不开他,所有的老师都知道有个男生成绩特别好,每一门课分数都很高,尤其是化学,常常年级第一,我总引以为豪,说这是我小学同桌呢!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我看到这位老同桌的脑门上裹着厚厚的白绷带,看着特别滑稽,当时特别想问他是怎么受伤的,然而关心他的人很多,很快事情就传到我耳朵里,他走路的时候还在想着答题,结果被车撞倒,头磕到石头上了。
高三那年,冬天下大雪,同学们都在雪地里砸雪球。我也在雪地里奔跑着、嬉闹着,猛然抬头看到他远远站着,想玩又不知怎么加入的样子,就冲他砸了一个大雪球,砸完就往教室跑。但在我快要进教室的时候,还是被一个大雪球砸到脖颈,猝不及防,又疼又冰,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我听到身后他笑得很大声,却逞强不愿意回头让他看到,心想着: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可惜,后来我们再没有一起经历过下雪天。高中毕业,他在我的同学留言簿上写着“愿你永远保持灿烂的笑容”,真是一个简单却又很难做到的祝福呢。而他,没有留言簿。
大学放假回家,我逛超市时遇到他。我问:“你怎么没有去考研究生呀?”
他羞赧尴尬地说:“临考试的时候,我忘记了时间。”我惊讶不已,看着忧郁的他,只觉得那稍有阴暗的脸色与印象里白净明亮的人,已然不同。再后来,听说关于他的消息,都是在大城市里打工,辗转了几个地方,最后落户在合肥,结婚生子。我曾在QQ空间评论他的照片:你有种忧郁气质。其实那种由内而外的忧郁,已经很久了。
回想小学的同学,各个身影活灵活现,有人自幼聪明灵动,有人一直严谨认真,有人一看就是个小书呆子,也有人一看就资质不高。最后妈妈叹气道:“他真是可惜了,我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平凡,他应该做科研,或者找个正式工作。”在父母那一辈人眼里,只有公务员、事业单位才是正式工作。
我顿了顿,说道:“也没啥,不正式的工作也有高收入,他不也过得很好吗?”即便是为生活所迫,可是他那样云淡风轻的人,应该没什么看不开的。有一次,我们在QQ上聊天,我问他:“你最近过得咋样?”
“啥咋样?”
“就是有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呀?”
“没有。”
“不会吧?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除了生死无大事。”
我苦笑一下,他大概就是这样的,凡事都能比同龄人看得通透些,早慧稳重,冷静自持。我现在时常工作或生活,总想着要怎么努力拼搏才不至让人看低,想到他,已然是看尽浮华,清欢有味。我终是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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