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羊
皖西日报
作者：张建春
新闻 时间:2022年03月08日 来源:皖西日报
张建春
早年间,大羊赶着一群羊放露水草,羊群的身后边跟着二羊和三羊。二羊是大羊弟弟,三羊是大羊的妹妹。
大羊放羊,二羊、三羊背着书包上学。
大羊本也是背着书包上小学的,可家里日子不好过,大羊的父母一咬牙,让开蒙不久的大羊辍学,捉了五只羊,交给大羊,放羊成了大羊的业计。大羊哭过一场,二羊、三羊跟着哭,可哭是没用的,大羊还是收起了书包,老老实实地放起了羊。
大羊放的是湾羊,是山羊。湾羊可是个好东西,暖胃养气,羊肉、羊汤四季鲜美,吃羊肉、喝羊汤神仙般。这些大羊自小知道,五只羊都温顺,跟着大羊吃百草,常“咩咩”唤上几声,如是在和大羊说话。
有了大羊放羊,二羊、三羊的书读稳当了。大羊渴望读书,但看着二羊、三羊背着书包的高兴劲,把渴望灭了,一心扑在羊身上。父母看懂大羊的心,暗暗地红眼,但还是把话说得硬硬的,歹了一个好两个,值。
大羊把五只羊放成了十只、二十只,放成了一群,大羊有时数羊,数着数着就数乱了。
二羊、三羊时常帮着大羊,把书包一丢,就忙着赶羊,将羊赶进青草的聚集处。大羊总趁这时,翻二羊、三羊的书包,看弟、妹写的字,认不识的就问二羊、三羊,就凭这,大羊识得了不少字,报纸看得通,偶尔还能编个顺口溜,对着羊群喊上一气。
二羊、三羊对大羊亲,知哥哥是为了他们,搁下了书包。二羊、三羊就将书读得“烈”,在班级数一数二,成绩好得少有人超过。不过也因成绩好,书就一级一级的念,初中、高中、大学,一口气不歇。
大羊的羊放得铁定了,大羊心静了,看一群羊如面对一地庄稼,对羊就特别好,舍不得对羊动粗,尽找丰沛的草场,起早贪黑,生怕亏了羊。亏了羊,可不就是亏了二羊、三羊,二羊、三羊上学,不就靠羊?大羊这样想,还有不把羊放好的。
放羊不简单,有门道。大羊慢慢摸,摸出了八九不离十。比如,羔时吃嫩草,成羊了要老嫩间或着吃。羊吃百草,草中有药性,要让羊健壮,药性的草是少不了吃的,大羊识了不少草药,隔三差五赶羊奔药草。大羊放的羊就体壮、膘肥。
羊群低头啃青草,大羊爱躺在坡地上,从怀里掏本闲书有的无的瞅上几眼,大羊心中还是有梦的。不过梦当不得饭吃。大羊仰头看天上的走云,走云像羊群,大羊望得入迷,就看出了,哪是自己,哪是弟,哪是妹,大羊二羊三羊呢。
二羊上大学,父亲和大羊商量卖十头羊,大羊没犹豫,说:十五头吧。十头交学费,五头给二羊当生活费。父亲依了大羊,二羊眼泪麻花的,喊了声哥,哥的余音拉得长。
三羊上大学,大羊自作主张卖了二十头羊,学费涨了,何况女孩花费大。大羊把妹送了一程又一程,羊群搁在一边,羊乖,有草吃不乱跑。三羊哭了一路,大羊也流泪,但仰着头,不让泪掉下来。
弟、妹上了大学,大羊把羊放得更猛了,隔三差五要卖羊,羊群的气要接上,大羊的心明白得亮灯笼样。
弟、妹争气,大学毕业都在省城安了家。聚少离多,还是回来。一回来,大羊就宰羊,二羊爱吃风干羊肉,三羊好羊汤,大羊安排妥妥当当,喜欢看弟、妹满足的样子。二羊三羊尽说些新鲜事,大羊听不够。父母都老了,家事大羊作主,大羊当家。父亲老不糊涂,说:三羊开泰。母亲跟上句:苦了我大羊。一家人心都发软,大羊不高兴了,转身去了羊圈,不久就听到一阵子“咩咩”的羊叫声。
日子过得快,大羊的羊群越放越大,却把自己放老了。老了的大羊还是放羊,羊和大羊亲,大羊和羊亲,何况大羊除了放羊,似乎不会干别的事了。放羊像没耽搁大羊什么,娶妻、生子,还盖了一溜房。年老的大羊放羊还是爱躺坡地上看闲书,看太空上的云团羊样跑。
今年雪下得早,大羊把羊早早归了圈,歪在羊群边想心思。大羊有点想二羊、三羊。还没想多久,二羊、三羊分头打来电话,话头都是一声哥,喊得大羊落泪。没让弟、妹多说话,大羊就说:羊准备好了,回来吃肉喝汤。
二羊、三羊结伴回来了,大羊知他们忙,把宰好的羊向二羊三羊的车上装,整条的羊,羊角上还缠着红布带。和往年不一样,整条羊里塞了说明书,有羊的各种吃法,还特加注明——叶集湾羊。大羊知道,二羊、三羊要送友人的,叶集湾羊是珍品。
二羊、三羊话没说上几句,匆匆走了,临走塞给嫂子红包,厚厚的。大羊老婆拆开,二羊一万,三羊八千。大羊老婆说太多、太多了,几头羊不值这钱。大羊就流泪,悄声说道:不缺这钱,不缺这钱……
羊群又“咩咩”叫。哦,天晴了,大羊打开羊圈,羊围着大羊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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