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三轮车
皖西日报
作者：刘丹丹
新闻 时间:2021年07月29日 来源:皖西日报
刘丹丹
偶然间,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发现一辆破旧的脚蹬式三轮车,上面堆放着一些破旧物品,看上去很有年代感。无数次风雨的洗礼,岁月的沉沦,在这辆三轮车上挥洒得淋漓尽致,不禁让人唏嘘。忽然之间,我想起了姥爷的三轮车。
打小有记忆开始,姥爷就有一辆脚蹬式三轮车。小时候,姥爷常在我们面前感慨:“三轮车是我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那个年代乡下穷,有三轮车的人家少之又少,我们舍不得骑,宁愿走路也不愿骑车出门。”我听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却不明白姥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六岁的时候,爸妈为了生计外出打工,把我留在姥爷家和他们一起生活。哥哥姐姐上学不在家,剩下的孩子堆里数我最大。我总喜欢趁着姥姥姥爷不在家时,偷偷地把三轮车推到晒场上来回绕圈,没几下竟然把三轮车给学会了。家里弟弟妹妹很多,他们总是拥挤着坐在后头,坐不下的就跟在后头跑。我的车速越来越快,他们越跟不上,我越是疯狂地提速,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炫耀。
有一次骑三轮车玩,或许是得意忘了形,车头一下不受控制,说时迟,那时快,我载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连人带车一下翻到了晒场前面的枯塘里,吓得我魂飞魄散。刚好被从田里回来的舅舅撞见,赶忙把我们扶起来,好在我们都没受伤,但三轮车的轮子破了,车头也歪了。姥爷回来后,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骂我,只是望着三轮车发呆。我从门缝里瞅着,一阵愧疚感油然而生。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跟着爸妈回家念书。每逢周末,我都会站在路口,盼望着姥爷来接我的身影。我喜欢坐在他的三轮车后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兜着风,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夏天天气特别炎热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买冰棒吃。有一次下坡的时候手刹坏了,姥爷和我摔在水沟里,我手里紧紧拿着的冰棒“噗咚”一声掉到了泥里,我急得大哭。姥爷无奈地推着车赶回去又给我买了一支,看到冰棒,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每次提及此事,姥爷都会喊我“小馋猫”。
这辆三轮车穿梭在姥爷的家和我的家之间,来来回回多少趟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它承载着我那些年里太多美好的回忆。
初中,我就读在寄宿制学校,爸妈出门打工,到了周末我就会去外公家。长大后,骑三轮车闹腾的次数也变少了。有次周末放假回来,我突然发现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涂着红通通的油漆。我惊讶地跑到姥爷面前问:“姥爷,以前的三轮车怎么不见了?”姥爷笑着说:“你个小机灵鬼,骑了这么多年的三轮车,怎么舍得丢了,还是以前那辆。我给它涂上了红色的油漆,换了轮胎和车篓,看起来像新车,又能陪我十几年、几十年喽。”就一辆三轮车,能让姥爷那么高兴,我怎么也不能够理解。
三年转瞬即逝,记忆里毕业离校那天烈日灼热,姥爷骑着三轮车来学校帮我搬东西。我磨磨蹭蹭收拾到了十一点,姥爷把东西搬上三轮车,让我坐舅舅的车先走。回到家后,我开始担心姥爷,这个红薯都能烤熟的天气,姥爷身体热坏了怎么办?我焦灼地站在门口望着姥爷回来的方向。等到十二点半,我看到了姥爷的身影,摇摇晃晃,三轮车也跟着晃动。他的衣襟湿透,皮肤晒得黝黑,我能看得出他的疲惫。这一路他走得有多吃力,我至今都不敢去问……
这辆三轮车陪伴了姥姥姥爷很多年,他们年纪大了,蹬三轮车越来越吃力。我大学的时候,姥爷想给姥姥买辆电动三轮车,姥姥心疼钱不舍得买,姥爷偷偷去店里把电动三轮车买了回来,姥姥又生气又惊喜。姥爷不会骑电动车,姥姥想教他,姥爷没学会还差点摔倒,这个倔强的小老头说他以后只骑他的脚蹬三轮车。有时姥姥骑着电动三轮车出门,他放心不下,就坐在后头负责提醒姥姥注意安全。
如今,三轮车蹬起来咯吱咯吱作响,但仍然是姥爷的代步工具。姥爷的视力下降,步伐越来越沉重,骑车的速度也变得很慢。每次我放假回家,他都会骑着他的三轮车,慢悠悠地来家里看我,还固执地载着我去他家吃饭。我怕累到他,偷偷地下车推着他骑,姥爷听不清我说的话,只是在笑。
若时光能把我重新带回到拽着姥爷的衣襟、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年纪,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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