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 夏
皖西日报
作者：彭荣能
新闻 时间:2021年07月29日 来源:皖西日报
姜勇 摄
彭荣能
夏天的城市,表情漠然,白花花的阳光,不在乎你是带着不舍的离去,还是带着希冀的归来。走在街上的人们,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尽量躲着阳光,蹩进于阴凉划定的黑线之内。
下午六点的公园,荷塘边人多了。乔木的阴凉,塘边的景致与荷香,吸引着各种闲人聚拢。
过一会,公园跑道里有了目光坚毅、满身汗水的跑步者,还有悠闲的老者,玲珑的孩童；树荫下,少不了那自拍的爱美之人。
夏季是令人烦躁的。假如是雨后,那倒例外。润泽的绿树,清凉的川野,沁心的往事,都会浸润心底的一角。
夏深叶成帷。雨后的美在树,在叶,在深不见底的浓荫。
夏到深处,娇花已少,人们这才会认真地看树。树是一种不管你看懂没看懂,都是畏服膜拜的植物。树的独立很了不起,因为独立世间是人类求之不得的大境界；此外树木冬枯春生,在初花朗月中,在酷烈的冬夏里循环成长,这也是羡煞人类的。树在不同的历练中有着不同的美,称得上是大地生命中的经典!
初夏,新叶挑在树枝,油亮地摇动,成了大地的绿色主调。深深浅浅的绿让人看得养眼,绿色如海,作为夏季色调的主宰,树叶随风翻滚,秀出雨后的浩瀚与活力。它和草的绿,果的绿,藤蔓的绿,小丘的绿,青潭溪流的绿一起营造了饱满的一季清凉。
雨后的新果无论大小,各显蓬勃；即使偶尔捡到零落的果实,也色嫩弥香。石榴花尽,佳果初成,隐隐的青红挂在叶子中间。银杏布叶垂荫,浓绿庄严,青果葱茏如粒粒佛珠。法梧圆溜溜的悬铃并不受欢迎,但它高大深厚的浓阴,还是备受期许。墨绿的青桐,那光洁的青肤,最显贵族气质；它身躯挺拔,衣履考究,果子不显眼,隐在叶后,不染一尘。
灌木和无名的小草染了地气,叶新色嫩。它们是乔木的陪衬,给夏做了闲笔。夏是一首好诗,虽少不了乔木的“警策之句”,但也不可缺少这若不经意的草木做“散句”点缀；佳句迭出,反而不成诗味。
夏的绿是铺张的,草木枝叶的绿,园林田地的绿,不一而足；站在高处坡地远望,山陵原野平铺千里,元气淋漓,浩荡无涯的都是平静的绿。连阶砌的苔藓,雨后也绿得沉静,在街衢熙攘的城市,享受这纯深的墨绿,沉底的静谧,就像遇到一个性格投缘的知己。
雨后宁静,隔绝了尘世的喧闹。熟透的桑葚“啪嗒、啪嗒”掉落地上,晕开一片紫色的渍痕。荷塘的游鱼一声摆尾,荡起涟漪,是趣味,也是让你发呆遐想的引线。
“唧唧啾啾”的虫鸣,夹杂在碎花与蝴蝶,茎草与细藤,风声与流水之间；水珠从树杪落下,润泽清亮；雨后风入密林,鸟不知藏在何处,它一叫,就使一切变得缓和悠远,让人心里生出看不到底望不到边的空旷。
夏虫是天生的歌者,不需要指挥也无需歌谱,到时间就自觉地出来排练。歌声如简约的童音,让人了却忧虑,在光线暗淡的深处,一小段简单的残曲,就会触动你的喜悦或感伤。虫声莫过于蝉,它是骇浪,穿云裂石,掷地金声,有时又戛然而止,定会攫走你心底的思绪。
下雨前,高楼的方窗视线极好,刚才压在你眉梢的云,瞬间化为轻烟；雨来了,先是黑云欲摧的可怖,再变成丝丝缕缕的情柔。雨一停,新欢的灰雀,双双拜访你的窗前,人与物竟有互通的情味,它们仿佛招呼你无须囚在屋中。一晃身它俩又飞走了,在风中扑动双翅,时高时低,若有欣喜。
傍晚放晴出门,看桃色的云静浮天边,带着惺忪的睡眼；不像正午的积雨云搔首弄姿,不肯安分。雨后的长河,清浊相间,飘着轻俏的花瓣,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奔向前方,打着清泠泠的漩,吟着苍绿的歌。
走进公园,眼前一亮,几树女贞开得正好。蓝天打底的背景下,女贞崭新高洁,如绒绒白云簇拥在一起,半是蓝天远阔,半是树丛清凉。女贞的安静与众不同:深夏基本没有大片的花,它却在那里渲染华丽的白色,树有多高多大,花就有多密多浓。夏是狂躁的,但女贞会让你觉得静得出奇,洁白得像一条无声的河流,有一种热闹中的孤寂,让你感喟白色是色彩,更是一种宁静和孤独。
宁静中,一阵旋风忽来,乔木方寸大乱,灌木也受到惊吓。仰头天空,阴晴急转,风云匆忽,这正是夏日的特色。少顷,风已远去,仅洒下几滴夜雨；渐渐月出云间,静坐园中,遥望深空无垠；近处树头的墨绿,在微风中推着涌着。树叶的香气,随着“哗哗”的梢头清音迢迢而来。月晕褪净,星星一一就位,柔和地沉入青螺般的夜色之中。
小桥一角,那株白天快烤焦的紫薇,昂首自放,花色饱满,缀着生意和笑容。它浅紫的花色,在常人看来或是一丝哀婉凉薄；在于它,却是自己的本色。既能沐浴于阳光灼灼,又能陶然于风雨清凉,这种无声无欲,何尝不是一种无上的佳境?
|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