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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再如烟

六安二中 吴越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1年07月13日    来源:皖西日报

  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有这么一句话:“我们继续奋力向前,却如逆水行舟,不断被推回往昔岁月。”谁也不能回到过去,因此我只好在记忆的夹缝中挣扎,偶尔想起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他。
  我曾洋洋得意地仰起头这样说道,向他炫耀着昨晚在电视上看到的天文学知识。而他猛一拍我的前额,给我打了个仰倒:那叫日食!我愤怒地朝他龇牙咧嘴,又懵懂地问,那是什么?他扶额,不耐的神情表示他懒得向我解释。我正打算缠住他,逼他告诉我那究竟是种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我妈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来,他笑着推了推我的肩膀:哎,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呢!我顿时不高兴地拉下脸来,手插进兜里,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
  他大我三岁,住在我家隔壁,房间里堆满天文类的杂志书籍,墙上贴着关于宇宙的海报。成绩单上的他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而现实生活中,他不过是一个古怪、偏执,还动不动爱朝我发火的哥哥。我俩起初谁也看不上谁,还是因为我妈的“撺掇”,让他带着我玩,一到周末就把我往他家赶,眼里丝毫不把我当个女孩看待。她想象不到的是,我在学霸的屋子里不仅学习一点没有长进,游戏技术却突飞猛进。而据我估计,他也乐得我这个便宜妹妹,这样他的游戏范围就囊括了单人游戏和双人游戏,还能偶尔拿我当跑腿的小跟班使来使去。
  有一年暑假,恰好他在外面报了美术兴趣班,我也找到恰当的理由投入兴趣班的怀抱,他帮我把盒子里的手指头粗的油画棒前端削得如同绣花针一般细。
  我怒从心头起,端起吵架的架子来,结果他落荒而逃。我得意极了,嘻嘻哈哈大笑着乘胜追击,手里挥舞着一个调色盘当武器。忽然间,天色好像暗淡下来,我还以为是楼道的灯坏了,结果出了门,只看见他站在路边,面色凝重地盯着天上,我抬头一看,吓得大叫出声。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嘘!安静,这是日食。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胆子又大起来,抑制不住好奇心,对着天上细细打量起来。周围人都纷纷拿出相机抓拍,一时之间快门声响成一片。只见醺黄的日头缓缓地被一个黑影遮盖,就像和我一样也被这高温热怕了,想找一块遮阳布把自己盖上。那个巨大的黑影也不推辞,渐渐地移到太阳的中间,只留下边沿的一圈光环。
  快乐的暑假时光很快过去,没想到我还要面对的是我们的离别:他的父母为了他,毅然决然要举家迁往美国,他默然接受了这个安排,接着便来通知我。
  我惊讶地瞪大眼,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虽然当时年纪小,但也隐隐觉得可能以后见不了面了。人的第六感总是惊人地准确,我翻身下床,爬到桌子上,抱着从他那儿顺过来的地球仪,转来转去地看,然后发现中国和美国中间隔着一整片海洋,当即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现在想来有趣之余还有些可笑,大概在孩子的眼中陪伴的价值要比未知的异国辉煌大得多。但是我独自怄气丝毫未能改变大人们早已做好的决定,于是他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带着一丝绝情和始料未及。隔壁新搬来的阿姨带着一个小男孩,眼镜片似瓶底般厚,耷拉在扁平的鼻子上。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想他。但在二零二零年六月二十一日,那种思念感头一次在人前抛头露面,山崩海啸般朝我席卷而来。就像是深夜里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醒来,而肚子里饿得似乎要裂开一条口。我坐在出租车上,若无其事地刷着微博。司机忽然惊叫一声:哎呀,快看!惹得我抬起头,这才发现整个世界的光亮都被压低了那么几度,把头伸出窗外,只见太阳上半盖着一个黑影。
  混乱中快门声响成一片,街边恰好跑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牵手的孩子,他们带着近乎感叹的心情盯着天上那轮日头。我看了却只觉得扎眼。
  司机疑惑地问:哎,怎么哭了?我没有告诉他,我今年十六岁,终于记住“日食”这个词,我知道日食是因为太阳、月亮和地球移到一条直线上形成的。但是笼罩在我头上的日环食,现在的美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