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穿越时空的相遇
本报记者 汪娟/文 隋文进/图
皖西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19年12月11日 来源:皖西日报
如果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么我和这位80多年前赫赫有名的红军将领之间的相遇,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刚过去的11月,我参与了一场名为“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再走红二十五军长征路”的寻访采风活动。也因此,我拥有了一场穿越时空的相遇,并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这场相遇过程中的点滴感怀。
初见,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在寻访采风的第一站——金寨县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我的目光忽然被一张充满年代感的照片吸引了。照片上的男子身着朴素的军装,浓眉方脸,目光炯炯,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词——丰神俊朗。
对,就是这个词。
在二十世纪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史上,被誉为“少年军团”“北上先锋”的红二十五军是一支英雄的部队。而照片上的男子——16岁就参加革命,从少年到青年时代转战南北、功勋卓著的吴焕先,是这支英雄部队的杰出将领,被誉为红二十五军的“军魂”。
“吴焕先,1907-1935,湖北黄安人……”那张让我“一见如故”的照片下,用简短的文字记录了他的生平经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优秀如他,却只活了短短的28年,但同时,又肃然起敬——他于最好的年华里,为了心中的信仰,甘愿献出年轻的生命。
一路追寻,让我在深入了解这场英雄之师不远万里的远征的同时,也大致了解了吴焕先烈士的人生轨迹。一段段历史记录,一个个亲历者的讲述,让一个原本陌生的、久远的人物,渐渐在我的脑海中,鲜活丰满起来。
他是少年衣食无忧的“七相公”,他也是破家革命的先驱者；他是能征善战的英勇战士,同时又是对下属关怀备至的红军将领；他是有勇有谋的军队缔造者,同时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化人……所谓文武双全,自古以来难以兼而有之,吴焕先算是其中一位。
在河南省南阳市方城县独树镇战斗遗址,当年的硝烟早已散去,但是在这场生死攸关之战中,吴焕先身先士卒,力挽狂澜的那句话却流传至今。当年战斗胶着时,一部分战士惊慌失措,一时间形势混乱不明。吴焕先见此情形,果决地从身边交通队员的身上抽出一把大刀,大声疾呼:“同志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共产党员跟我来!”正是因为他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弹,毫不退缩地带领部队绝地反击,才最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这场与血战湘江、四渡赤水、飞夺泸定桥齐名的红军长征八大战役之一的鏖战独树镇,是吴焕先“勇”的集中体现。
如果说在独树镇,我所看到的吴焕先,是一个绝不退缩的英勇战士的话,那么在庾家河会议旧址,我又看到了吴焕先的另一面。
85年前的隆冬时节,衣着单薄的红二十五军翻越崎岖的山路,挺进秦岭深处的陕西省丹凤县庾岭镇。而当年镇上一家名为“春茂永”中药铺,因作为红二十五军将领们暂时的歇脚地,留下了诸多军史上后来为人所称道的温情故事。
在那场决定红二十五军生死存亡的庾家河战斗中,副军长徐海东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在昏迷多天之后,因血痰堵住喉咙不得而出,徐海东喉咙中沙沙作响。当时守在旁边的,有他的生死搭档吴焕先,还有年轻的医护人员周少兰。见此情状,吴焕先用胳膊肘碰了下一脸焦急的周少兰。她忽而明白此中深意,虽害羞却坚定地伏下身子为徐海东吸出了血痰,也由此成就了那段红二十五军史上著名的“东屏”之恋(周少兰后改名为周东屏,取“徐海东的保护屏障”之意)。
在春茂永药铺后人的记述中,有这样一段对吴焕先的叙说。当年吴焕先住在杨家药铺时,晚间找来掌柜杨春荣索要蜡烛。掌柜不解,吴焕先解释道,他睡前习惯看书,吹灯后还会背记名句。熟读兵法、以救人民于水火为己任,是吴焕先留给杨春荣最深刻的印象。在部队离开庾岭镇时,为了表达对杨家药铺的感谢,吴焕先还特意留下一箱银元给杨春荣。
逝者如斯夫,岁月无情流走,只有那只被杨家后人珍藏至今的充满历史沧桑感的木箱记录着当年令人感动的军民鱼水情深。
在此次寻访采风活动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甘肃省泾川县宝盒子山下。这里是吴焕先战斗并牺牲的地方,是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的终点。据吴焕先烈士纪念馆的工作人员介绍,在1935年8月的四坡战斗中,吴焕先被敌人的冷枪击中胸部,不幸壮烈牺牲。噩耗传出,战友们极度悲愤,高喊“为政委报仇!”纷纷冲向敌阵展开肉搏。最后,将残敌全部击毙。
虽然这场战斗胜利了,但红军指战员们却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痛失政委的红二十五军,全军悲恸。当天傍晚,徐海东等军部领导人和战士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流着眼泪抬着吴焕先的遗体渡过汭河,将他安葬于郑家沟村东的宝盒子山下。工作人员在解说的最后,这样评价他:“他之所以被称作红二十五军的军魂,不仅仅因为他是军队的缔造者和创始人,更重要的,他的人格魅力,让当时的许多红二十五军将士深受触动,这在后来许多亲历者的讲述中都有体现。”
“四望众山低,昂然独出奇。白云分左右,惟尔与天齐。”在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吴焕先烈士纪念馆里,我注意到了这样一首小诗。据馆内工作人员介绍,这是时年18岁的吴焕先,有一次在天台山开会,和同志们一起畅谈革命理想时,借诗赞颂天台山的雄伟气势,同时抒发了自己对于革命无比坚定的情怀。
不得不说,18岁的吴焕先此时已然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信念和规划,并在此后,一直意志坚定地按照自己心中的信仰走了下去。
在整个寻访采风的过程中,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让我始终难以忘怀。每到一处,不管是烈士纪念馆还是战斗遗址,我都会关注一下烈士的年龄。让我唏嘘不已的是,他们之中,大一点的不过30出头,小的,甚至只有十几岁。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们丝毫不为过:他们于青春年少之时,怀揣救国救民之理想,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谱写了一曲动人的生命之歌。
这些细节总让我想起电影《风声》里,顾晓梦最后留在旗袍上的那段独白:我不怕死,怕的是爱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将于你们同在。
的确,当年,许多如吴焕先一样的年轻人,他们也曾是别人的儿子、父亲或是爱人,但是在民族危难之际,他们前赴后继、舍生忘死,为了民族的存亡,甘愿舍弃自己年轻的宝贵的生命,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没有人能永远18岁,但总有18岁。
一路前行,我们不仅了解了这段红军艰难的远行,更是从中认识了许多革命先辈的人生轨迹。那些逝去的人们,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就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真实地看到了他们一路浴血奋战、英勇前行,绝不放弃的感人历程。我们回顾历史,不仅为了回顾那段战火纷飞的革命岁月,更是为了从中汲取力量,更好地奋力前行。
而我本身,也从这样一场不同寻常的遇见中,收获了一段有关青春和信仰的感人故事,得到了一次难以忘怀的情感体验。在一些文字、图像的记录中,我得以了解了一位红军烈士的生命轨迹,并从情感上得到了诸多的共鸣——这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情。
感谢这样一场穿越时空的遇见,它和所有人生中的特殊情感体验一样,是生命的馈赠,值得记录和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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