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看门人
皖西日报
作者：晓晓
新闻 时间:2019年11月27日 来源:皖西日报
晓晓
不知道什么原因,厂初建的时候就位置偏僻,整个经济开发区扩展到郊区了,它还在几乎没人烟的边缘。更不知道从哪天起,厂子就停产了,大门紧锁,野草茂盛,一片荒凉。要不是暑假里每天晚上陪妻子和儿子跑步,我是不可能到这里的,也就不会发现这个厂了。
无意间跟人说起,才知道,之所以停了产,是因为老板被人骗了,几乎大半个家当,一气之下动了刀,据说得坐不少年牢。心里不禁为老板抱憾,创立起这样一个企业不容易,一夕之间,就又毁了。实在是不值得。
再经过那个厂时,脚步不禁缓了下来,多了细细地瞅。咦!门卫室怎么有人影?办公楼前的杂草也去除了一块,大有延伸的趋势。我停下脚步,走到门边,刚凑到窗户旁边,一个苍白头发的老人的脸突然闪出来,吓了我一跳。
找哪个?
老人很警惕,话音有点山里人的腔调,但能听懂。我连忙说,没事,随便看看。我随口应付了一句,继续跑我的步了,老人还在门口向我张望。第二天我才发现,还有一个与老大爷一般年纪的老奶奶,估计两个人的白天都没闲着,场院里的杂草已经基本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已经归拢整齐,整洁的范围正在向偌大的厂区推进。
几天后的傍晚,我有意停下来,想跟老人说说话。可老人似乎高度警觉,根本不给我机会,只好作罢。我在想,应该是老板雇的人吧?要不就是亲戚。也的确需要看护,这地方太偏了,难得看到人的。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暑假又开始了,家庭跑步计划再度启动。再次经过,我很惊讶,整个厂区除了没人上班,其它跟正常上班时一模一样,里里外外都清爽整洁的很。没想到,这个看门人如此敬业,工资应该付得不低吧?正想着,迎面碰见老奶奶过来,一头白发在霞光里像是镀了一层光辉,一个特大号的竹筐背在背上,里面是些矿泉水瓶、酒瓶和旧书废纸等,本就瘦小弯曲的腰身更显佝偻和缩成一团了,而且步履艰难。
老人家真勤劳,不是有看门的收入吗?这么大年纪了,还这样辛苦。儿子说了一句:这老奶奶真可怜。
天天跑步经过,看到有老人在已经成为习惯,一连几天大门紧锁,不见人影,很有些失落的感觉。再见到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两眼发直,一脸的悲凉。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是如此。老奶奶呢?怎么不见了?
我忍不住多管闲事了,凑到老人身边,没话找话地说,老人家哪里人呀?天天呆在这空无一人的厂里,不急吗?老人不再有当初的戒备心理了,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人老啦,什么都是空的。我感觉老人的话里有话,让妻子和儿子继续跑,我在老人面前蹲下来,递过一支烟,帮他点燃,深深吸上一口,浑浊的眼睛里空洞无物,看不出任何内容。
好长时间过去,我们才慢慢攀谈起来。原来,老两口无儿无女,是五保户,与这个厂的老板同一个村。早在一二十年前,老板每年都要送米面油衣服等生活用品给他们,就像是自己的儿女一样。当老板出事的消息传到山里的老家,老两口痛哭流涕,抱怨老天不开眼,让好人受磨难。当听说老板的厂子没人照管时,毫不犹豫地来到县城,吃住在了厂里,当起了义务的看门人,帮忙照管和料理。在厂区一隅的空地种上菜,靠捡垃圾的一点收入维持生活,日复一日,就当作是自己的家了。
前些日子,老伴突然去世,料理完后事,老人就又来了。我沉默了半晌,说:老板刑满释放还早,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呀。老人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得等他出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了。但愿这把老骨头能撑到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晚上跑步又多了一项内容,那就是坐下来陪老人说说话。这是我能做到的,也算是健身的一项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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