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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老汉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01月14日    来源:皖西日报

  史云喜

  初秋的一个午后,阳光还是那么灼灼逼人。我和几位农友闲聚在村口的老杨树下拉呱,忽然听到公路上传来一阵阵久违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声音由远而近。
  路边居住的蔡大嫂闻声后,匆匆忙忙从家里跑出来,高音大嗓地答话道:“老师傅,磨一把菜刀多少钱?”
  “五块钱一把,美女有菜刀要磨吗?”
  “太贵了吧,我家有两把菜刀和一把剪子要磨,一共给你十块钱行吗?”
  “中,拿来吧。”一位头戴旧草帽,上身穿着老头衫,肩上搭着一条湿毛巾,下身穿着黑色大裆裤的老汉,推着破旧的自行车……带着尘土,带着沧桑,带着岁月的故事,慢慢腾腾地向树荫下走来。
  老汉接到了生意,很高兴地对着我们乐呵呵地说:“乡贤们相叙在这块风水宝地,俺粗人也过来沾沾福气。”他停好自行车,放好绑扎着磨刀石的长条凳,骑马似的跨坐在板凳中间。板凳两侧一边吊着一个盛水的油漆桶,一边挂着个粗布工具包,老汉俯下身子摸出砂轮,口中念念有词地开启了工作模式。
  老汉年纪大了,满脸皱纹,头发和胡须也都白了,但是看上去却精神矍铄,干净利落。他一边打磨着菜刀,一边讲着他年轻时代磨刀的故事来打磨着时间,让等候磨刀的人不感到寂寞。
  聊得最多的话题,还是他这门手艺,这门后继无人、就要失传的老手艺。他说:“没有人愿意干啰,这是腌臜人干的活儿。”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从村庄里走出来几个大婶,都拿了剪刀或菜刀出来,围着老汉讨价还价,而后,一个个成交。
  此时,我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两把不锈钢旧菜刀,已停用很久了,扔了怪可惜的,于是,我抽身回家把它们找出来,也交给了老汉打磨。
  人越聚越多,有人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找话题和磨刀老汉搭腔,问他:“家里有什么亲人,过得怎么样?孩子们有继承这手艺的吗?”
  老汉说:“孩子们过得都挺好,家家都住着楼房,吃喝不愁。这个腌臜手艺,只能混个油盐钱,谁愿意学呀,他们都外出打工挣大钱去啰。”
  有人说:“你的孩子都有出息了,你这把年纪了,不在家享清福,还出来干这活?”
  老汉说:“闲着容易得病。老天爷给我个好身体就是让我干活的。我从小跟随父亲学了这门手艺,至今干了近六十年了,养活了一大家子人。我父亲活到九十九岁去世的,我若能赶上父亲寿数,还有几年好活头呢!”
  老汉说着话,也不耽误磨刀。洒水,打磨,校正……一连串的工序完成后,他拿着磨好的剪刀,把刀锋对着自己的眼睛,左右端详了一下,用右拇指一刮,用嘴一吹,再取出布条,从中咔嚓一剪下去,干脆利落,而后,他拖着长长的语音说:“好嘞——拿回去用吧。”伸手把剪刀递给了蔡嫂。
  老汉又开始接了第二份生意,话茬又接着聊起了自己,聊着他这门手艺,怎样地养大了六个孩子。他充满激情地说,“这人呐,在哪都别好吃懒做和想着去占人家的便宜,靠手艺混饭吃的人是不会挨饿的。我现在都七十多岁了,一天也能挣个三十并五十的小钱,不花孩子们的钱也能养老,心里踏实……”
  老汉絮絮叨叨地磨了一把又一把,五块、十块地把零钱塞进了腰包,十来把剪刀,费了近两个钟头的功夫,才全部磨好。他收拾起板凳,推起自行车继续赶路。乡村公路上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
  清亮的嗓音,打破了乡村的宁静,穿透了岁月的时空,久久在我耳边回荡……这声音好像歌手刘欢在舞台上放歌,在尽情地演唱着《磨刀老头》这首动人的歌:
  “虽然你们有点儿看不起我
  可是你们自己也不知忙些什么
  ……
  不管生活变化怎么多
  你的剪子菜刀还得磨
  别看我已经有六十多
  我还必须每天去吆喝……”
  声音由强变弱,人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