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的老人
皖西日报
作者：方筷子
新闻 时间:2019年10月09日 来源:皖西日报
方筷子
嚯……嚯……嚯…… 清晨,小区门口来了一位磨刀老人。虽然才七点过,但暑气极盛,汗水顺着老人的额头往下淌,滴落在磨刀石上。
老爷子,不急不急,我今天休息。一位穿着考究的年轻小伙子对老人说。老人点点头,依然不减磨刀的速度。太阳越来越高,年轻人把衬衫脱掉,露出湿透的白色背心。他静静地看着老人一下一下的磨刀,偶尔交谈几句。看老人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全被汗水打湿,年轻人眼神里露出了心疼。他说,“老爷子,你别磨那么利,我家属手笨,我怕刀快她拿不住。”老人终于抬头,用手摸了摸刀刃,很满意地点点头说:“真是会心疼媳妇。这两把给你磨锋利些,另几把就不磨那么久。”年轻人连说好,看老人磨刀速度慢了下来,干裂的嘴张开喘着粗气,他跑去买了两瓶水,递给老人一瓶。老人道了谢拒绝了,拿起木箱子上的一条旧毛巾擦了擦汗,又从马扎底下拉出一个破旧的水壶,笑笑说,我呀老了,习惯喝白开水,凉水喝不惯,身体吃不消!说完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年轻人看还有一把刀没磨,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眼手机,说老爷子,这样吧,我家属急等用刀,我先走了,改天你来我再磨。说完递过去二十块钱,老人把刀递过去,说十块钱就可以了。年轻人说他没有零钱,老人低头忙着找钱,年轻人一溜烟跑了。
老人喊,下次来不要带钱了!一看,一瓶水留在地上。老人的眼角一片潮湿,不知是泪还是汗。
一个妇女骑车带着孩子经过,看到老人在太阳底下整理磨刀工具,温和地说,老大爷,能不能请你进小区里来,我家里的菜刀钝。老人快乐地点点头,又为难地说门卫不让进。妇女去和门卫说,我家亲戚磨刀的,今天碰到了,请到家里坐坐。门卫心知肚明,微笑着点头。
老人推着他那辆吱吱嘎嘎的自行车,背着木箱随妇人进了小区。他感叹道,这里真不赖,楼真高,挡日头,树木挺多,凉快。妇女笑着说,老大爷以后磨刀进来就是,外边太热了。他委屈地说,人家一看我这身破烂,就怕是坏人,不让进。再说了,我一个糟老头子,进人家漂亮干净的小区里,不好看。妇女说,哪里话,大家都一样。
到了楼下,妇女让老人坐到阴凉最大的角落,到家里拿了几把菜刀,又给老人带来一大盆干净水,老人千恩万谢,倒掉破塑料盆里的黑水,先洗了把脸再磨刀。妇女的男人递给老人一支烟,老人摆手说一辈子不吸烟。男人陪老人拉呱,询问他多大年纪。老人边磨刀,边回话。原来他已经七十有六了,身体时好时坏,儿孙都已经成人成才,也都成家立业了。大家都劝他吃好喝好玩好,没事溜溜弯打打麻将,可是他闲不住。家里人都孝顺,啥都不让他干,地不让种,鸡鸭不让养,接他到城里住大房子,他一闲就生病了。最后他闹了几次,儿孙们给他租了个房子单住,实在急得慌就出来磨刀。他以前没干过,工具也不齐全,就到超市里买。开始没几个人找他,现在附近的几个小区找他的人多了。他磨刀有耐性,大家伙儿都喜欢找他,已经干了四五年了。妇女和男人劝他说,等天凉快再出来吧,夏天太热。老人说,我也怕中暑给孩子们添加负担,可是我这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刀磨好了,妇女和男人给老人十五块钱。老人只收了十块,他说今天老头子敞开怀聊得畅快,多久没人和我聊天了。夫妻俩拗不过,又通知邻居来磨刀。老人又忙活起来了。夫妻俩临走说,老大爷以后常来,把你老伴带着。老人说,老伴去“土耳其”了。大家不解,老人叹口气说,我老伴呀埋土里十几年了。众人安慰,转移话题,老人却不再开口说笑,一心只磨刀了。
烈日逐渐高过楼顶,树荫越来越小,磨刀的人散去。老人坐在马扎上发着呆,喃喃自语道,磨刀就不想老伴了。他从小木箱里拿出一把旧菜刀,低头不紧不慢地磨了起来。
此刻,老人专注的样子让人动容,他分明是在磨着他的余生和光阴啊。
之后,我们常看见他来磨刀。在夏日的鸣蝉声中,这个认真的磨刀老人成了小区里一道特别的风景,他那嚯嚯嚯的磨刀声,唤醒了一个个美好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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