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

　　1994年，大津健三郎继川端康成之后，成为第二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他的代表作《个人的体验》，简短而新颖，受到全世界文学爱好者的热爱。

　　《个人的体验》是部中篇小说。主人公绰号叫“鸟”，梦想到非洲旅行，职业是预备学校的老师，嗜酒如命。可是，正好妻子生产，生下个残疾婴儿，医生说患有先天性“脑癫痫”，即使手术成功，也是植物人。

　　“鸟”突然间陷入艰难的处境。让孩子生，还是死?实在是难以抉择。

　　首先他选择了逃避，把婴儿扔在医院，并设法让其衰弱而死;自己则躲到旧日情人火见子那里，纵欲麻醉，企图解脱。火见子是天使又是魔女，她给“鸟”安慰，使其忘忧，也诱使他不断堕落。

　　经过漫长的心灵炼狱，最后，“鸟”幡然醒悟，勇敢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决心和残疾婴儿共同坚韧地生存下去。命运突转，原来所谓的先天性“脑癫痫”是误诊，孩子只不过长了个肉瘤，一家人喜出望外。

　　小说原型是作家的亲身经历，大津健三郎本人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带有残疾。孩子长大后，成了著名的音乐家。

　　这篇小说，初读有些困惑，但耐心读下去，就会感觉十分沉重厚实。其主题十分明确：批判二战——广岛核弹，受害的不仅仅是当代人，还有他们的子孙。二是呼吁人们要勇敢地承担责任，不能逃避，并要正视年轻人的叛逆精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个性的怪异，正是社会复杂的反应。

　　这部小说受到欢迎，我认为优点有三。

　　一是杰出的心理描写。日本近代文学已经完全西化，心理描写上，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不是大段的独白，而是结合行动写出心理变化。这点，与西方，尤其是西欧的心理小说相比，好读得多。

　　《个人的体验》心理描写纤微毕露，细致曲折，生动多姿。特别是主人公，这位酒鬼，也是现实生活中的边缘人，时时在麻木和幻想中生活的人，心理变化极多，极快，极有个性。所以读起来，才伴随主人公的心理而波动，悲、喜、恨、爱、妒、悔、忧、怯等等，读者也受煎熬。

　　二是冷峻沉抑。如果不是最后的转折，那个婴儿是误诊，整篇小说，都是灰暗的、压抑的，让人担心的，甚至让人对主人公产生憎恶。这既是二战后日本的现实写照，也是作家的忧患意识所致。小说中有大量的喝酒和男欢女爱描写，但是，没有一处让人快乐，因为出发点是为了麻醉，为了逃避。现实永远逃避不了，只有更多的苦难接踵而至。小说通篇难以找到生活的亮色，那个想为喝醉酒的“鸟”作假证的学生，也不过是为了讨好老师想得到更多利益。

　　三是关注边缘人的命运。作家笔下的主人公，都生活在社会边缘，可有可无，从来是被社会所轻视的。特别是像火见子这样的女人，白天瞌睡，晚上出门，过得像鬼一样的生活。她的男人自杀，就是因为社会的原因。这对她的心理，留下深深的伤痕，并难以治愈。

　　二人苟且偷生，是不被社会重视，是因为他们出生草根。在钱权决定的资本主义社会，无法成为主流。“鸟”弄个预备学校老师职位，还是托岳父这位名教授的福。在岳父面前，他大气不敢出，以致于给他白酒，开始还不敢拿呢。

　　《个人的体验》不仅仅写出了作家的体验，更是写出了一代人的体验。正如作家本人说的那样：我希望他们在读过我的作品后会说，“这就是我们的样子和我们在这个社会中的经历”。

　　虽然社会如此险恶，但作为男人，还得面对现实，肩负起责任。所以，作家在小说的结尾，终于给读者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