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 丛
有机会逛了趟老家沈阳的早市。一进街口,那种温馨的家乡气息扑面而来。人行道上,一个个小摊儿你拥我挤地凑在一起,远远望去,茄子、辣椒、西红柿......各色瓜果菜蔬好似一个色拉大拼盘。喧闹的菜市场带我回到难忘的童年时光。
秋天是北方最繁忙的买秋菜季节。那时候北国的冬天,除了白菜、萝卜,见不到任何其他菜叶。为熬过几个月漫长的冬季,家家户户只有在秋季时买上成堆的白菜来腌渍酸菜,用来过冬。一来方便储存,二来增添餐桌佳肴的品种。我们家五口人,每年要买上五、六百斤的大白菜,这是每年秋天的重头戏。
买菜前,父母先到各个菜点巡视,不是小数目,可要货比三家。腌酸菜的白菜不同于平时吃的白菜,菜心不能太大,否则腌时容易烂。要选瘦长的,当然还要便宜。菜买回来后,不能马上腌。腌渍前,白菜要每天搬到阳光可及之处,吹吹干,这样,腌渍在缸里时不容易烂。母亲腌渍酸菜时,先反复清洗腌菜缸,缸刷好后,母亲开始一颗颗地清理白菜,只见她拿起菜刀,毫不留情地削掉破烂的叶子,砍掉多余的菜头,在三分之一处切掉菜叶部分。叶子腌渍后一来容易烂,二来不好吃。这样处理过的白菜算入选过关,一颗颗摆进缸内,摆满一层后,撒上大粒盐;再摆第二层,再撒盐,直到摆满至缸口。最后,找一个洗干净的大石头压在最上面,蒙上一块大塑料布,在缸口用绳子扎紧,以防灰尘或脏东西进入。母亲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麻利,一切安排都是那样地井然有序。
一个月后,全家终于可以吃上盼望已久的白肉酸菜炖粉条了。酸菜特别吃油,除了放白肉片外,再放点荤油更好吃。那个年代,不仅买菜限量,豆油也一样,每家每月限买三两,没办法,母亲就买些猪板油回家熇,熇出的荤油,连同熇到最后的油滋了(干肉末)一起存入罐中,炒菜用。有一次,趁母亲不在时,我和姊偷偷挖上一勺带油滋了的荤油,淋点酱油拌在大米饭中,那味道,真是香。
炖锅咕嘟咕嘟地在煤气炉上作响,白肉片像跑累了的长跑运动员,随着咕嘟声上下喘着粗气,水晶般透明的宽粉条藏在酸菜和肉片间依稀可见。母亲拿出荤油的罐,自言自语:“这荤油怎么吃得这么快?”我和姊憋住笑,偷偷互望。“妈,多放点油滋了啊。”炖上半个多小时,热腾腾的肉片酸菜炖粉条终于出炉。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餐桌的汤盆上,我们姊妹先屏住呼吸,鼻子再使劲一吸,好香啊!然后就一碗接一碗了。酸菜喀滋喀滋地在嘴里作响,软软的肉片刚进嘴一抿就化了。喝着酸溜溜、热呼呼的肉汤,嚼着筋叨叨的粉条,不知不觉间,“啊,我的肚子要爆炸啦!”“那就留着给我吧,哈哈哈。”笑声在小小的房间中弥漫着。
三十多年过去了,仅有白菜加萝卜的岁月不复存在。现在的老家也不再需要买菜卡,也不用买秋菜。然而,编织于艰辛岁月中那些令人无法忘却的快乐记忆,却像一株玫瑰开放在我心灵的花园中,时时散发着丝丝的幽香,提醒我感恩且珍惜当下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