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卫国
如果说家就是房子的话,那么,当兵的人驻扎的连队营房,就该是自己的家。
从海岛的团部看这个连队,只能看见它最下面的一排猪圈。连队营房被起伏变幻的山形地貌所掩映。沿着弯曲陡峭的石阶小路,一步一喘气地往上走,穿过一条砂石路,再往上行,慢慢地就可以看见二排、一排和最上面海拔约170米的连部。如果你是初次来连队,一定会是腰酸腿痛,大汗淋漓的。
连部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小楼的一层是饭厅和伙房,二层为连首长宿舍。伙房门口正对面有一口水井,那是全连官兵吃喝洗漱的水源地。几乎来过这个连队的人都对它又爱又恨。原来,由于海岛常年云雾缭绕,使得井面上长满了青苔,滑润如冰,除之不去,稍不留神,新来的人定会摔个仰八翘,引来一片哄笑声。
连队唯一的大平地是可以打篮球的小操场,也是我们队列训练的唯一场地。连部后面的山坎处有五六间平房,那是连队的小课堂和电视厅。炮排营房边修筑了圆形的水泥地面炮墩和弯曲的坑道。阳光明媚的时候,老兵们可以躲藏于坑道口,悄悄地、把无限的思念化作文字去传递。
集中开饭也是个问题哩。风大的时候,尽管值班员站在连部使劲地吹哨子,但居住在最下面的班排还是难听见。垂涎欲滴的老兵会提前悄悄地溜达上来,再一口气跑下层层台阶,大喊:“开饭了,开饭了!”
连队周边树木稀少、杂草丛生、乱石横竖,时有讨厌的乌鸦站在高高的苦楝树上唱着歪歌,我们排大房子顶上竟然藏匿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花蛇。石头下蜈蚣很多,夏天,排里擅长捉拿的一位江苏籍侦察兵不用多费力,就能捉住许多呢。常年潮湿的气候,经常弄得我们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常用的衣服只好放入加厚的大塑料袋里。
站在连队石阶低头往下看,是一眼是望不到边的大海。你可千万别信忽悠,大海是千篇一律的蔚蓝色。就我们的直观,几乎整个冬季,大海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而春夏季,海面上则往往是五彩缤纷的。远远地看去,海浪如同翻腾的云海、奔驰的骏马。晴朗的黎明,我们向东攀过山岭,就可以尽情地看日出。那如鲜嫩、通红如鸡蛋黄般的旭日,慢慢地,在我们不经意的瞬间就跃出了海面。再往东北前行,是一个叫做“大半天”的礁石滩,礁石缝隙里长有一片片被海风常年劲吹、形成的远远看去如同微型“黄山松”的小草,如果换个地方,它们就是平常的草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常思忖:自己的命运与希冀,就如同这些小草吧。
指导员是个小个子,年纪不大精神足,进步算是挺快的;副连长(开始没配连长)看上去弱不禁风,听说没有念过多少书,可业务棒、反应快,浙江人的精明在他身上尽显无遗;副指导员是个慢性子,心肠好、善沟通,有事无事常和我聊天。一排长人长得壮实,娶了个在海岛团部附近的教书妹,上山下山那是一溜风的事呢;二排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快十年的兵,还是个排长,哪来的劲头?篮球场上,却生龙活虎哩!的确是高手!司务长夫人是个南京妹子,一来就住上几个月,虽然她脸上有那么几个小小的雀斑,可在周围3-4里内找不到一个渔家妹子的环境里,那绝对是连队房顶上的石头(抗台风用)——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战士中一班长的队列最棒,每次到团部会操,都是他带队出列,且条条套套、滴水不漏,可惜那时干部制度改革,考不上院校,只好退伍返乡去。侦察、架线、无线班长都是我排的骨干,个个表现出色,在我到任的第二年,我们就当上了先进排。连队的上士长得胖乎乎,他每天挑的小担子(自己种植菜远远不够吃),是我们馋的企盼,特别是他那用豆腐皮包肉馅的改革,让我们好生夸赞;细皮嫩肉杭州兵卫生员“小么子”,特爱细嚼慢咽,每次都是吃到饭堂曲尽人散。不知他的姐姐怎么被我的前任发现,赢得了芳心成了家。
那时我已经不用站岗,可却有点怕查哨。因为每次查哨都要经过那个猪圈,在那黑不溜秋的山道上,本来就常是风谲云诡,再加上冷不丁一声猪嚎声,会吓出我一声冷汗呢。
我的连队、我的战友、我的家,你在哪里?你在山的怀抱,你在海的摇篮,你在我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