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瑞
春节越来越近了,张学宝和妻子冬梅商量,今年一定要回老家过年了。去年因为手头紧,便谎称老板要他值班,没有回去,结果弄得年迈的父母亲天天打电话,两头都牵挂,年也没过好。
张学宝带妻子出来打工,有好几年了。虽说也挣了一点小钱,但离发家致富的远大理想,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既然决定回去,那就得抓紧准备了。于是两口子专程到市中心一家大商场,去采购年货。在老家,张姓是大户,除了父母兄弟,三亲六眷七大姑八大姨的也不少。回去一趟,各路神仙都得拜到。于是一趟下来,买的东西两人四手都提不了了。
现在一个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这么多的礼品和行李啥的,怎么弄回家?要是乘长途客车,上上下下的太不方便了,何况他们张家的老屋离大道还有七八里的“村村通”的小道,公共汽车是进不来的。张学宝思来想去,牙一咬,心一横,决定租一辆车开回家过年!这些年村里出来打工的年轻人,基本上都买了私家车了。过年时都开着自己的车回家,不仅方便快捷,而且风光气派。张学宝前两年帮老板运材料,会开车有驾照的。其实算算,就算每天400块,一周下来也就是两三千块钱。两三千块钱买个方便快捷和风光面子,是不是也值了?
于是说干就干,下午就到租车行租了一辆八成新的“广汽传祺”。为了节约开支,张学宝没有立即取车,而是将租期推至次日计起。
次日一早,两口子将一应家什带齐,张学宝坐上驾驶室,开上车,哼着《夫妻双双把家还》的黄梅小调,兴冲冲上路了。
路不算太远,到午饭的光景,他们也就到了。进了村口,张学宝逢人便停车,拉下车窗打招呼。张学宝小名叫“顺子”。于是乡亲们都朝他伸大拇指,说:哟,顺子买车了,混得不错!
到了家门口,张学宝将车停在门前的稻场上。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礼品弄进屋里。俩老人见儿子媳妇开辆大车回来,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自然心花怒放,觉得倍有面儿。周围的乡亲,特别是孩子们,都聚在稻场上看新鲜。
张家的老人们早已备好了午饭。于是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张学宝自己不喝酒,但知道父亲喜欢喝两口,便从礼品堆里取出一瓶好酒,让媳妇陪着俩老人喝了起来。午饭过后,张学宝又到车上去取一些杂物,走近车前,忽然发现车的引擎盖上有许多明显的小脚印,有一处已经凹陷了下去。他的头嗡地一响,心想这下坏了,光这个凹陷,整形带做漆,没有个五六百怕是下不来。心想乡下的孩子也真是厌到家了!后来一想,其实自己也是乡下孩子,便只好叹了口气,咽了。
下午,原想带妻子到岳父家去报个到,顺便也好把礼物先送过去。正要出门。隔壁的二伯过来了。二伯是父亲的亲堂兄弟,是共爷爷的,比亲兄弟差不了多少。二伯进了门,先是给父亲递了一支烟,接着又给张学宝递。张学宝连连推让,说自己不会。心里开始打鼓,八成这又有什么事了。因为按历史的经验,二伯一般是不给别人递烟的。
果然。二伯开口了。他说他家的小儿子张学东在县城里上高中,现在放假了,可赶上春运,客车太挤,回不了家了。想请顺子跑一趟,帮接回来。张学宝心想,县城离这儿有六十多公里,路又狭窄,来回跑下来要三四个小时,烧的油先不说,光是时间上也耽误大了!他还没想好找个什么理由拒绝,父亲却一口答应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带上二伯上路了。
到县城的路是县道,全程限速50公里。再说快过年了,路上车多人多,想快也快不了。好不容易进了城。他对县城里的路况不熟,便由二伯来指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进一条很狭窄的巷道里。没开多远,他们的车就被一位年轻的交警给拦了下来。交警一脸严肃地训斥道:“你们怎么逆行?这是单行道啊!”张学宝脑子一炸:坏事!难怪一路上都迎面来的车呢!于是,乖乖地下车记分交了罚款。
接到了堂弟,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次日一早,张学宝也不敢让车在稻场上多逗留,带着妻子便赶往岳父家。到了岳父家,先是喝酒吃饭,饭后岳父提议,要搓几圈麻将。张学宝虽不精此道,但也不好不给岳父面子。便硬着头皮相陪。
没两圈下来,张学宝已输了两百多了。正心疼,忽然小舅子毛蛋跑进来,笑着对张学宝说:姐夫,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张学宝一怔,问:“你有驾照么?”
“有啊。早就有了。”
张学宝还是不放心,又问:“这车你开得熟么?”
“太熟了!本田、丰田、大众、长城、长安都开过,老司机了!”
张学宝无奈,只好掏出钥匙,递给毛蛋。想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啊,慢点啊!”
毛蛋连连点头,一溜烟似地跑了。
张学宝心里还是不踏实。心思也不能集中。于是牌越打越糟,四圈下来,输了五百块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只见毛蛋一手捂着头跑了进来。张学宝心里往下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毛蛋说:他在路上跟人家的摩托车撞上了。对方已被救护车接走了。交警要他上交驾驶证和行驶证。另外,还要交5000块押金。
张学宝掏出行驶证递给毛蛋。毛蛋看了一下,吃惊地问:“姐夫,这,这车不是你的呀!”
张学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