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赣江
晨曦微露时,闺女一声“老爸,我要走了。”让我在短暂的懵圈后,无比清醒,迅即穿衣下床。
正月初三的晨,小城细雨空濛。纷扬如丝的薄雨,似乎自昨夜开始一直没有停下,湿润的街路沉着一张拧得出水的脸,让人无心欢颜。
闺女平静的叫声短促即逝。十七岁的声音在这个正月的清晨,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依然有着我谙熟的娃娃音。这分娃娃音并未因远赴他乡求学而变得“洋腔广调”,秉持着爷爷在世时的教诲:以后走哪儿也别改了乡音。当孩子考上大学只身远行后,我曾有着空落,日子突然变得没有起落,再无一个可爱的声音早早晚晚萦绕在耳畔。更纠结孩子是否因为远行,归来时改了乡音。岁末,当谙熟的声音原汁原味在耳畔响起,我踏实了,心里比三伏天饮上一杯冰镇冷饮还要舒坦。
穿衣下床,说是穿衣实是羞赫得很。不分昼夜的写稿,既不访亲也不走友,即便流连解乏的杯中物也是浅尝辄止,一餐饭五分钟,惶惶然总被时间追逐的无处安宁。于是,总是倦急而息,彼时已是眼晴疼痛至极,躺下便应了今年的生肖,猪一般地沉睡难醒,却又只是个把时辰,醒来再写。
昨夜答应孩子,起早开一次门。生怕起不了床,裹衣囫囵着在凌晨合了会眼。十二月的时候腰椎又开了玩笑,至今已三十八天,虽能下地行走了,还是不利索,疼痛如影相随。穿衣是个严峻的考验,上衣还行,穿裤子却如一场战斗,耗时废力。裹衣而卧成了最佳选择。
元月时,孩子知道我这个倔得像个闷驴的“老爸”已卧床多日时,一句安慰话也没有。很多日子,我像个刺猬,逮谁扎谁,只有日复一日趴床上写稿才是最平静的时候。只是心底还是希望听到孩子安慰一声,但一直没有,孩子也倔。
元月末的某个傍晚,天色黑透时,孩子母亲才从火车站接回了孩子。我还不能走动,坐在店堂的靠椅上守着灯光,看着孩子从黑暗中走出,走近,我们彼此居然笑了。过年了,孩子回来了,这份满足就足够了。
只是,孩子见面说的第二句话则是,“老爸,我和丹丹姐说好了,这个寒假到她们公司去做促销员。你在家好好的。”丹丹是金种子晨蕴公司的副总,是我信任的一位友人。放心是一回事,心中恻然是一回事。
“你丹丹姐同意啊?”我笑着问,“你还不到十八岁,是不是有使用童工之嫌?”我找着理由想劝孩子取消这个决定。
“没事,还有其他同学。与使用童工无关,这叫大学生假期社会实践活动。”孩子回答的快,高考刚结束时,孩子曾报名参加了金种子举办的准大学生暑期社会实践活动,很有意义。只是过年了,就这一个闺女,心中不落忍。不再阻拦,也免得孩子在家见我躺着难受。
这些天,早上我听着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知道孩子上班去了;傍黑在灯火中等回倦色归来的身影,听孩子夸谁比谁销得多,欢声笑语。只是,孩子离开凳子站起时,“唉呀”了一声,迅即笑道,“站一天了,腿痛。”见我心疼,安慰道,“阿姨们让我先走的,她们还在忙,到时间才能下班。”
孩子一直优秀,自小到大,学习没让费心,一路考学顺畅。大学第一学期又拿了两个竞赛的一等奖和二等奖,这让我放心,说明孩子没贪玩,在努力。
没有鞭炮欢呼的空城,年味仅存于一幅幅红彤彤的对联上,却又因了街市的冷清让人忽略。闺女归来便是我的新年,我的生活也有了“年味”。
这样一个正月的清晨,早起为孩子开一次门。不同于室内的温暖,打开门,早春的料峭的寒意冷不丁让我打了个寒噤,这时,闺女向我挥挥手,钻进濛濛细雨中。我知道,孩子今天又要在室外站上十几个小时。
立春了,再有些日子,燕子又要飞回了,我的闺女却像燕子一样要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