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0日7/8   
 
闲话过年

  邵有常

  春节快到了,大家都在忙,忙过年。

  站在阳台,俯瞰忙忙碌碌的大街,我想,我们为什么要过年?过年的核心或者终极意义是什么?假若没了春节会怎样?这样想着,自然想到故乡,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春节的时间选择上就很智慧,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冬天快完了,春天还没有来,一年中最闲的时候。假若把春节放在六月,你试试?保管没有这样的心情,老板也不答应。我们的祖先这个时候大约是太闲了,没事干,于是就诌出来一个春节。这样想着,我脑子里就有了这样的画面:雪花飘飘,茅草棚里,几个氏族长老或者酋长什么的,围着火塘,大块的柴火把他们的脸烤得通红,一个说,搞个什么节吧,闲着也是闲着,另一个说,好,搞就搞热闹点,最老的站起来了,我看可以,但得有个名头,叫什么呢?年,就叫年吧。又说,得吓唬吓唬他们,得编几个故事,“年”是个凶猛的怪兽,得挂桃符,得贴春联,得放鞭炮……于是,年有了,规矩有了,一直传到现在。

  所以,我说——春节是闲出来的。

  有一个好吃婆娘,天天盼着过节,她等着,算着,……六月,有六月六;七月,有七月七;八月,有中秋节;九月,有重阳节;十月……她卡壳了,傻眼了,十月没节。她丈夫看着她,笑,好吃婆娘眨巴几下眼睛:“不对,十月也有,有小阳春!”好吃婆娘是聪明的,硬是把小阳春算上一个节。这是母亲给我们讲的小故事,笑话好吃婆娘的。其实,我们每个人对节日都是期盼的,放假,谁不喜欢呢。

  我们的祖先发明了那么多节日,每个节日都要搞点吃的,春节又是最浓重的,浓重主要表现在吃。腊月天,暖阳下,家家门前挂着晒得滴油的腊肉,关键是腊油的香顺着太阳飘,你不看都不行,看了又让人联想,怎么受得了。看着孩子们的馋样,母亲会说,小馋猫,别急,等过年吃。

  ——春节是吃出来的。

  吃饱了,喝足了,总得玩点什么吧,好,几个农夫忙开了,他们都是多才多艺的,会唱的,甩开嗓子练练就上阵了,歌词现编,见什么唱什么,看小媳妇过来了,他唱,这位大姐好贤明,头发梳得格津津……看着孩子,他唱,这个娃娃好聪明,语文数学一百分……会手艺的,取几根竹子,编成了龙,花篮,旱船,妇女孩子围着,指指点点,乖乖,龙的眼睛这么大?就是这么大。你见过?见过!你娘知道。孩子娘过来了,扭他耳朵,笑成了一片。你就等着吧,跑旱船,拉龙灯,踩高跷,一直玩,从姚庄子玩到韩家圩子,大姑娘小媳妇都跟着,花花绿绿的队伍走在田埂上,田里没了庄稼,都是水,白浪浪的,水里也花花绿绿的了。孩子们会趁机敲几下锣鼓,不成调子,大人们也不哄。一直玩,从正月初一到十五,十六到了,停!塘埂的草已经露头了,院子里的梨花已经有花骨朵了,田里的活得盘算盘算,得准备准备了。大人们停得干干脆脆的,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等明年吧。

  也有不听话的,父亲说过一个故事,一个败家皇帝,正月十五闹花灯,放烟花,大街上人头攒动,他看了,好玩!什么?就玩一天?不行,继续玩。好,全国都疯玩,直到正月三十,玩不了啦——别人造反,把败家皇帝推下来了。父亲总结说,他本来有十五年的江山,给他十五天玩没了,你看,是不是败家皇帝。母亲说话了,一个人一辈子吃多少饭,花多少钱,有多大福气都是定数,福气来了要惜福,不能糟蹋了。哦,玩也要适可而止哈。

  现在,没有旱船,龙灯,高跷了,大家还是玩,玩什么?打牌、赌钱,卡大碗通,都是一个庄子的,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一年到头在外面,难得回来一趟,都吹,吹自己去年赚了多少多少钱,那就赌大点吧,好,大点。大冬天的,一头的汗,输了,急啊,孩子的学费钱没了。

  ——春节是玩出来的。

  打开电视,一看到国家元首出访,我就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想到春节的拜年。亲戚来了,穿得周吴郑王的,家长站起来,迎到门口,嘘寒问暖的,坐下来,摆上瓜子花生茶水,双方都毕恭毕敬的,接着,他们谈他们祖上的情谊,感谢去年借二斗小麦给他度过了难关。打过招呼后,女宾就到厨房去了,陪家庭主妇聊天做菜。八大海摆上桌子了,喝酒,吃饭,劝酒,劝菜……你看,家与国是不是一样的?

  夏天的时候,二秃子家的猪拱了蛮子家的菜园,扁豆架子倒了一排,蛮子骂,骂二秃子家的猪,骂二秃子头亮,“一百瓦”。二秃子不干了,秃疤通红,也骂,脚跺得震天响。坏了,两家人不讲话了。春节,一庄子的人结伴拜年,快到蛮子家了,二秃子很别扭,想溜,老蒋使劲拽着他,还是来了,蛮子热情招待,散烟,倒茶,二秃子说话了,“看看蛮子多会忙,家料理得多干净,孩子穿得多条理。”蛮子笑得合不拢嘴了。两家好了,和好如初。

  ——春节是用来搞“外交”的。

  老祖先在发明春节时就定了一个规矩,年三十晚上一家人要在一起,要守岁。一年的最后一天,再忙的主妇也放下手里的活,一家人围在火炉边,一边吃瓜子,一边聊天,家长开口了,老大今年不错,庄稼活会了不少。大儿子就憨憨地笑。婆婆也发话了,大媳妇今年最忙了,几个弟妹的鞋都是她做的。媳妇是今年才过门的新媳妇,还有点害羞,就低了头。小儿子见父母没有表扬他,不高兴了,嚷嚷,我今年数学还考了一百分呢。一家人都笑了。他们又分析了南山的几块田为什么收成不好,又打算了明年再建两间房。这就有点像单位的年终总结了,不错,就是总结,我们的看云识天,我们的二十四节气不就是这样总结出来的吗。

  也有不总结的,老歪家就是,他们家喝酒,年三十中午喝到晚上,个个醉醺醺的,晚上,他们也守岁,在桌子上守,赌钱,卡大碗通。老子、儿子、孙子三代全上,趴在桌子边,看庄家的手法,看钱的旋转,听钱倒地的声音,个个眼睛瞪得像鸽子蛋,赌着赌着,儿子的钱输得惨了,他急了:现在,谁要是赖蛋,我就死他妈!他妈不高兴了,小子,怎么说话的?他抬头看看,哦哦,说溜了嘴了。下半夜,老歪又赢了,手舞足滔,拍拍儿子的肩膀:兄弟啊,不服不行哦。儿子成兄弟了。

  我们现在不怎么总结了,各家都在看联欢晚会,各人都要摆弄手机,谁还有工夫总结?听老祖宗话没错的,不信,你今年试试?

  ——春节是用来总结的。

  正月初八,二秃子喝醉了,喝醉了他还装,老是站不稳,大约怕人笑话他,他扶树,树太小,一受力就歪,树歪他也歪,反反复复地歪,就是不放手。孩子们围成一圈,看着笑。老蒋过来了,拉着他,送他回家,老许过来了,帮他捡起皮夹子。春天的时候,为了放水老蒋和他打过一架。秋天的时候,老许为了院墙的界限和他吵了三天。现在,春节,他们都记不得了。

  鲍屠夫很凶,两个眼珠子一瞪,鬼都怕他,庄子的狗见他过来了,躲得远远的。玩旱船,他演老奶奶,走路一拐一拐的,把孩子们逗得捧腹大笑,胆子大的上前摸摸他脸上的红粉,他不恼,还冲孩子做鬼脸。

  春节,让人们友好了,个个笑盈盈的,没有了打骂,没有了争执,没有了偷窃,门都不用锁,你见过春节期间盗窃的吗?猛然间,人们发现,人与人,除了争吵,还有宽容,还有和善,还有笑,给苦巴巴的人们留了个美的意念。

  ——春节是用来展示美与祥和的。

  春节,还有一个功能,你绝对想不到。

  老蒋养了五十只鸭子,一家人起早贪黑地忙,秋天的时候,一场瘟疫过来,鸭子死光光的,坏事,鸭苗钱还没付啊,拖着吧。年二十九中午,老蒋吩咐儿子,把大门清洗一下,贴对联!贴对联,按规矩是三十晚上的事,你这么这么早?老蒋笑。下午,卖给他鸭苗的老陈来了。

  “大老表啊,你好啊。”老陈兴冲冲地向老蒋打招呼。

  “老表,来啦——坐坐,喝茶。”老蒋不慌不忙的,手指着大门。

  “那个鸭苗……”老陈忽然不说了,盯着对联,“钱”字终于没有吐出来,摇摇头,走了。

  对联一贴,人家就不会来讨债了。

  咦?春节还有这样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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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过年⊙雪夜的离别⊙诗与画⊙献给春节的诗寿州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