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耕
在一间低矮而破旧的小屋里,小梅收拾好皮箱,直起身看着二柱,而二柱靠在门边也在看她。“我走了。”小梅说。
二柱有些生硬地挤出一句话。“你真的要走啊!”小梅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二柱看她的眼睛便转了方向,有些无奈地望向门外。
小梅看了二柱一眼,便低着头拎起皮箱,擦着二柱的身体,走出有些阴暗的小屋。当她沿着门口崎岖不平的石板路,走了一段距离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看见二柱站在小屋门口,正在张望她的背影,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阻挡的,譬如爱情。在乡村的田野沟渠旁、花丛里留下了小梅与二柱的足迹。在那里他们因为什么相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爱如风一样自由、如天空一样纯净,那真的是段好时光。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常常回忆那段时光,特别是对其中的细节。但好时光总是不长久,当他们爱情瓜熟蒂落时,却无法真正地结果。古老的乡村,总是保留着古老的传统与习俗,这一次理由是二柱要喊小梅为姨,所以他们不能结合。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长辈,在村里一直是这么叫的,也就是个习惯。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小梅与二柱带着很少的行李,从家里走了出来,这时的他们充满勇气与渴望。在这座城市里,他们打拼了大半年,才在城乡结合部租到这间阴暗而潮湿的小屋。对村里人来说,他们私奔了。可对他俩来说,这是新生活的开始,这里面有着希望。这一点似乎很重要,因为他俩希望能够白头到老,并且改变自己的生活。
现在小梅转过一个屋角,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二柱还站在门口,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好像有种很留恋的东西在挠他,让他想哭,但他没有哭出来。他只记得昨晚与小梅的对话。
“我明天要走了。”
“到哪去?”
“我要嫁人了。”
他看着她并没有惊讶地跳起来,似乎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只有一张床的小屋,说:“我不知道。我只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不用这么辛苦。”
他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个事实。他们进城已经三年,换过无数的工作,但没有一个长久的,所挣的只够糊张嘴。他叹了口气,说:“你喜欢那男人吗?他对你好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二柱,你不会怪我吧!我也不想这样,可……”她说不下去了,便坐在床边轻轻地哭起来。
二柱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能过上好日子,我高兴着呢!”
小梅一下子哭出声来,扑到二柱身上说:“你恨我吧,恨我一辈吧,我不怪你。”
二柱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小梅说:“要怪就怪我没本事。你就跟人家好好地过,我没事的。”说着他低下了头。
小梅大哭着搂住了二柱结实的身体。
现在小屋前空无一人,只有一片阳光悄悄地洒在地上,二柱转身走回小屋,收拾起屋里剩下的一点物品,然后又走出屋来。在他锁门的那一瞬间,二柱有一种错觉,这样的情景与他当年离开村庄时一样,安静而又有些落寞,只不过当年他们是二个人,而现在是一个人。当年离开村庄,只是为了他们的爱情。而现在离开这间小屋,似乎已经与爱情无关,但却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他觉得他和小梅都变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只不过当初的梦想却还在,那就是希望。
站在阳光下的二柱,现在有点后悔,昨晚应该跟小梅说,他今天要到一家公司做保安,这也许是种机会,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