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迎兵

　　李康爱狗，他一辈子没有养过很名贵的狗，不过他家的狗沾染了很多人气，都很精明。有人亲眼看到，他甚至和狗睡在一个被窝里。他家经济条件不好，可是狗食一般人家的伙食也没法与之相比，好吃的，他都给狗吃了。在他的影响下，原先讨厌狗的老婆也喜欢上了狗。

　　李康不知道养了多少狗，养最后一只狗时，却出了怪事，那条狗居然会说话了。一开始人们都不相信这个消息，可亲眼看后，亲耳听后，不得不信。

　　那条狗是条黄狗，尽管被照顾得很好，毛皮却始终不光泽，脸上像长满了胡子，参差不齐。它长到8、9岁上开始说话的，8、9岁对于狗来说就是老年了。一开始，它只能说“谢谢”、“你好”这类简单的话，吐字还不清晰。

　　李康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和邻居们关系都很好，邻居们便经常到他家来，逗那狗说话。随着逗它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说话越来越清晰了，而且不是鹦鹉学舌，能与人交流了。

　　电视台的记者听说了，前来采访，那狗对答如流，新闻里面播放了这个奇怪的事迹，科学家们也讲不出一个道理来。

　　10年过去了，那狗像一个长者一样，变得更加和蔼，可以叫出每一个和他熟悉的人的名字，两条前腿也变得就像两条胳膊一样，能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有时候与人交谈，它还感慨自己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大家听了，像听见一个老邻居的感叹一样，心里酸酸的。

　　狗长到了12岁。一天傍晚，像往常一样，大伙儿都捧着碗，聚在那人家门前吃晚饭。那狗卧在一边，听人们谈笑，不时还插上一句话。就在天色欲晚，人们将要散去时，那狗对李康说话了，它叫着李康的名字，说：“李康，我的主人啊，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

　　李康听了，大吃一惊，感觉到不祥，眼泪就流了下来，他说：“你说吧……”人们停下要走的脚步，静静地听。

　　“我感觉这十几年来很幸福，我知足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到你家来的吗?那是因为你家狗享福，比人都享福。再说，我是你妈呀，要是你不信，你想想，自小到大，你养过那么多狗，哪条看家能像我那样尽责呢?”

　　李康愣住了，邻居们都愣住了。是的，这一说，再一听那声音，确实像那人死去的妈的声音。

　　狗接着说：“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直到你结婚后，我才稍微放心了，感到对得起你早早就死去的爸。十几年前，我死了，到了阴间，他们问我想往哪里托生，我就说我要去你家做条狗，他们就问我，为啥人不做，要做狗呢?而且要做你家的狗呢?孩子，这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一个不想永远地看到自己的孩子啊!哪一个不想时刻为孩子们分忧啊!我是想过做你家的人，但是看看你的老婆，我临死前，想吃根火腿肠，你给我一根，她都却抢过去，扔给了狗。所以想来想去，我就做了你家的狗了。”

　　李康此刻已泣不成声……

　　“儿啊，你别哭，你哭了，妈看了心里难受。不过做狗的这辈子，我还是要感谢你呀，自从做了你家的狗，你对我好，你老婆对我也好，我可把该享的福都享了。做人的时候，我是哭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是做狗了，我要笑着离开这个世界。我要走了，走了不再来了，你和我儿媳的孝心也算尽了，我算没有白活。只是妈走后，你要找一条勤快的狗给你看家，家里后门的那把锁也要换了。”

　　那条狗说完，就没有气儿了。李康和老婆把它埋了，只是，从此再不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