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民

那一年天气大旱,旱得连梅山水库都没有水往下放了,从头年八九月份就开始旱,一个秋冬几乎没见雨雪,水库无水可补,剩下的库容第二年栽秧时放了十来天再也没有放水了。每天骄阳似火,早晨起来看不到露水,天上飘的几朵云彩被烧得发红。队长和社员们非常焦急,眼看就要丢庄稼啦,水稻正值抽穗期,按照当地说法:“干了小棵,卖了老婆”,意思是水稻再不灌溉就没有指望了。
我们生产队靠近沣西干渠,双塘支渠穿境而过,劈顶往下浇,用的是头份水,“渠道枕着头,干旱无忧愁”,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全队没有一口当家塘,这十年九不遇的旱情遇上啦,唯一的指望就是锦鸡大坝水垴子里还有点库底子,但是水位与支渠口落差太大,要想把水弄上来,必须进行两级提水。
大旱当前,全队动员,生产队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了,队长出面向河上游借了两张大水车,其中有一张还是破旧的,需要大修才能用,队里两个老木匠,忙乎两天两夜总算把那张破车修好了。社员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抬着大车,到水源地安装水车,另一部分人开始清理渠道。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花了一天功夫,两张大车分上下两级安装好了,两车之间社员们突击挖了一条近两百米的渠道,靠这条渠道向二级输送提水。那时候用的水车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我也是小时候那次抗旱见到的,至今记忆犹新。大车有三四米长,全是木头做成的,车箱有五十公分高,主要用来装水,车箱上端装的是车符子跑道,车符子与车箱宽高几乎接近,这样才不至于跑水。进水口和出水口都有木制的滚轴,车符子就是通过这两个滚轴在人力的作用下转动起来。尤其是出水口滚轴,连杆伸得很长,连杆上固定四个转盘,这四个转盘就是四个人扒在龙门架上用两只脚向前踏步用的,车水的四个人用力一致,如同走路一样。
车水开始了,一节节车符子,像列兵一样,行走在车箱上下,循环往复,一个筋斗扎进水里,把水带进车箱,一节、二节、三节……车箱里的水满满的,逆流直上涌向出水口,车轴“吱呀”声,符子“吭吭”声,流水“哗哗”声,与人们的笑语欢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社员们抗旱保苗的激情凯歌。
清清的甘泉流进渠道,淌入秧田,禾苗见到了水如同喝了油,干枯的秧苗像一个个缺乏营养的少妇,一夜之间变得年轻多了,第二天早上你就会发现那一块块秧苗由黄变绿,十分精神,叶上还有晶莹剔透的水珠闪耀,与那些没有灌溉的秧苗形成强烈的反差。
旱情就是命令,队长和社员们看到这一切,心里更加着急,同时信心更足,只有拼命把水车上来,庄稼才有希望,早灌一天,损失就会减少一成。队长开会时强调:不允许把车上来的水偷放到自家的小池塘、菜园沟里,牲口喝水,菜园子浇水,一律去渠上挑;歇人不歇车子;李木匠专门负责修理水车;夜间车水人员的夜饭由生产队统一安排……
人心齐泰山移,有的甚至讲起“龙江颂”的电影故事来,大家坚信“人定胜天”的观点,连续战斗几天几夜,有的扒在龙门架上睡着了,脚还在下面不停地踏着,有的脚背被打得直冒鲜血,稍微包扎一下继续上车,大家共同演绎出“男的车水救农田,妇女挑水浇菜园,孩子睡在大路边”一幅幅十分感人的场景。
回想那时候抗旱真叫人心齐呀,在生产条件相当落后的情况下,全凭一股精神力量与自然做斗争,不像现在科技发达了,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应有尽有,农民正享受着科技成果带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