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奎

我们小学课本里有篇课文这样描写北大荒的富饶:“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小时候,我的家乡虽不富裕,但是,自然生态还算不错,河湾里有成群的狐狸,我家老堰里有水獭,竹园里有箭头猫子(野猫),荒埂下的洞里藏着獾子,大雪天可以徒手抓着野兔,收割麦子时经常会碰见一窝一窝的鸟蛋,我家那棵大柳树上,密密麻麻地垒着“老哇子”(鹭鸶)的窝。最多的还是各种鱼虾,老辈说“有水就有鱼”,一点都不假。鱼虾多,我们捉鱼摸虾的办法也多,乐趣自然不少,这些自然之渔趣,陪伴我度过那些苦乐年华。
六七岁就跟在哥哥们的腚后学会了游泳,会水了哥哥们就带我下河摸鱼。我家门前那条叫作泥鳅河的小溪通往城西湖和淮河,一年到头那里有捉不完的鱼。开始因为年龄小,只能帮哥哥们拽鱼串子。鱼串子其实就是一根结实的衲鞋底子线,一头拴根一拃长的细木棍,另一头拴一截铁丝,摸到鱼了就用有铁丝的那头从鱼鳃穿过鱼嘴巴,把鱼一个一个依次串在一起,然后把线绕在我的胳膊上,鱼儿漂在水里,我跟在哥哥们后面,一个晌午能摸到好几串鱼,没有空手而归的。如果没有合适的线,就随便在河边拽几根柳条,在柳条梢上打个结,就可以做鱼串子了。稍微大一点就自己学着摸鱼,那真是白手拿鱼呢,没有任何渔具的。河里的鱼儿喜欢藏在河边水草里,你得轻轻地靠近,两手顺着河泥,慢慢地合拢,碰到鱼了,反应要特别快,才能抓住它们。河的拐弯处有回水涡子,那里是鱼儿觅食的地方,各种鱼儿都喜欢在那里呆,因此,很容易在那里摸到鱼;一些腐烂的柳树根下面,往往有一些洞穴,那里会藏着很多的鲶鱼,碰巧了你堵住一个洞,能掏出好几条鲶鱼。
在池塘里摸鱼要比在河里摸鱼容易。因为河水是活的,池塘里的水相对静止,特别是那些“鲫鱼板子”,会围在你的脚下打转,还会往你的脚下钻,“鲫鱼板,跑不远”就是一句渔谚。我们生产队有两口大池塘是集体的,其他池塘基本都是野塘,那时候没有承包一说,谁在哪个塘里放上一些青草鲢鳙四大家鱼苗,那些家鱼就是你的,但是,塘里的其他鱼种都是野鱼,谁抓就是谁的。冬天,水面上冰冻渣子哗哗响的时候,我们会穿上破棉衣,照样下水摸鱼,“鱼头有火”嘛。而且,冬天里的鱼儿身子是硬的,不灵活,容易抓。
我们家因为特穷,买不起渔网,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最原始的工具逮鱼。记得1968年,那是一个极端气候的年份。那年端午节一场龙卷风加冰雹把庄稼和蔬菜都砸坏了;秋天闹虫灾,遍地的大青虫,都一大拃的样子,我们上学时,走路没有地方下脚,所有的庄稼叶子被一扫而光;冬天,大雪封门,没有柴草烧锅,很多家庭劈破家具、拽屋沿草做燃料。特别是那年夏天,先是高温,小河里的水烫得人不敢下去,河面上密密麻麻地漂着“撅嘴腰子”鱼,它们热得都张着小嘴喘气。没有渔网怎么办?我们那一帮放牛孩子,就脱下裤衩子,用细草葽子扎住俩裤脚,用手提着裤腰,轻轻一兜,就能兜满满一裤筒子的鱼,一会儿就能兜一大堆。
高温过后是大旱,所有的池塘都底朝天晒太阳,泥鳅河滴水无存,河里的王八四处逃窜。我和二哥就在河中间挖一些口小肚子大的“王八甒子”,两边筑上土坝,王八翻不过土坝,必定掉进“甒子”里,每天早上,我们就去“瓮中捉鳖”。那个夏天,我们捉了100多只甲鱼,都在两三斤重左右,大的有四五斤重(不要小的),家中缸里、桶里,都装得满满的。那年头,这玩意儿不值钱,家里又没有油,不好吃。不过,那种有趣的捉鳖过程还是很开心的。
不同的鱼有不同的捕捉方法,叶集人在史河里抓沙锥鱼方法就很独特。沙锥鱼平时会躲在河边石头缝里觅食,人们就用一把大大的木槌,使劲去砸河边的石头,这样就会把鱼儿搞成脑震荡,纷纷漂出水面,你就可以用网或者竹篮把战利品捞上来。响洪甸水库周边的“鱼鹰子”们,会用一种叫“羊毛钩”的渔具钓“撅嘴腰子”。他们把一撮羊毛拴在一把鱼钩上,再把鱼钩间隔几十公分拴在一根长长的绳子上,这样一条拴有几百把“羊毛钩”的渔具就做好咯,坐上“拍屁股桶”(小鱼船),把鱼钩敷设在水里,跟着船儿往前移动。不一会儿,鱼儿们就会把羊毛当成饵料纷纷上钩,很快就能收获一大筐鱼,个个都是半斤八两的。
我们家那个老堰,长年都是一塘清泠泠的水。春天的早上,水边会趴满许多大“老鹰爪”(大青虾),它们的须会像京剧花旦头上的野鸡翎子一样在水面上摆动,你耐心地候在水边,用手轻轻地捏住虾须,再轻轻地一提溜,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鹰爪”就进了你“鱼椟笼”,一早上搞个斤把头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