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8日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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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尖

  大山坳里的《国际歌》

  黄圣凤

  大别山腹地,诸佛庵,群山连绵,竹海森森……

  蜿蜒的山路上走来一个人,着一袭长衫,眉目俊秀,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路边的野草舔舐着他的脚背,风中的鸟语抚慰着他的耳朵,他放眼天地间,不禁赞叹道:多么美好的一片山河啊!可是,这么好的山河,老百姓却不能安居乐业,不能自在地生活。天地被白色笼罩,人民遭兵匪欺凌,处处是压迫,处处有战火,苦不堪言啊!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挎在肩上的布袋,这里面装着《新青年》,装着《向导》,还装着一本《共产党宣言》,都是他最最珍爱的东西。在芜湖大磨坊上学这几年,他与许多青年知识分子一样,不断接受新思想,经常参加进步活动,并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他心中充满着革命的热情,这次回乡,他是有志于胸的,他要把在校接触到的进步理论和革命思想带到山村里去,他要广泛发动群众,冲破旧的罗网,他想让革命的星星之火,照亮霍山这片美丽的土地。

  这个人的名字叫韩启益,诸佛庵石家河人,刚从省立第二甲种农校毕业,他放弃了在南方城市谋职的机会,毅然回到自己的家乡。他爱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爱这方土地上的亲人们。他的人生目标是:传播共产主义的理论,传播爱国思想,传播红色的种子。他决意为广大人民的幸福而活,为自己坚定的信仰而活。

  乡亲们多么盼望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啊!他们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他们朴实而憨厚。他们不怕辛苦,不怕受累,怕的是累了一年又一年,日子还是那个熊样,怕的是屋脊上没有日头,屋檐下没有平安,怕的是受欺负了无处讲理,怕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不来想要的明天。同时,老百姓又是那么迷茫,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社会现状,走向光明和幸福。迷茫,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心头,急需一种理论、一种信仰,去捅破顶上的黑暗,让阳光透进来,让心灵亮起来,让大家觉悟起来,让社会力量凝聚起来。韩启益告诉自己,要去做那个唤醒民众的人。

  在金寨毛坪的一间民房内,对着党旗庄严宣誓之后,韩启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更加强烈,他带领群众追求自由幸福生活的热望更加迫切。他不断地深入到农户,谨慎而细致的思想工作,像春风化雨,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山坳里的草屋中,响起雄浑的歌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这声音低沉而洪亮,压抑而亢奋,在山山岭岭之间时断时续,此起彼伏。大树为之摇动,溪水为之雀跃,山谷为之挺胸,月色为之朦胧。山川大地为之屏息凝声,为之感动,为之保密,为之隐藏。

  为了壮大革命队伍,他们穿越在商城、麻城、霍山、金寨各地,深入农户,秘密发动群众;为了掩敌人之耳目,他们的会议没有固定的地点,天和地是他们的家,大地、溪涧、山林,百姓的草房都是他们的礼堂。他们足迹所到之处,红色精神处处开花。

  罗家冲的一位老农,至今忘不了他父亲述说的往事:

  “那时候,韩启益经常到我们村里来,在我们家的厢房里开过很多次秘密会议。外面有人放哨,一有动静,就用棍子搅一下鸡圈,或者在猫屁股上点一棍子。屋里人听到鸡叫猫声,立即吹灭油灯,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撤离。

  有时他们唱歌,齐声歌唱,压着嗓子唱,声音低低的,但很有力量:‘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似乎山谷里处处都有歌声,但敌人就是不知道歌声究竟在哪里。就像一团雾气,你看着在前面,但走过去还在前面,抓不住,摸不着。那些白匪军一脸茫然,四处抓瞎,满腔怒气找不到发泄的地儿。

  在大家的努力下,1929年夏天,佛兴庵农民协会成立了,韩启益被推举为农会负责人。农会将平时各自耕作、一盘散沙的农民,第一次集中在一个组织里,农民有了说话的地方,有了表达心声的地方,有了统一领导,也有了斗争的方向。农会唤醒了民众的自我意识,唤醒了他们救国救己的思想,在走向反抗的道路上,点起了一盏照路的明灯。

  紧接着,坐落在韩家祠堂的原小学校改名为“列宁小学”,马克思主义的光辉渗透进这所学校的名字里。韩启益任文化主任,教学生学习文化知识,也半公开化地教学生唱革命歌曲。不仅唱《国际歌》,也唱“来来来,工人织布和造房,大家有衣穿,有房住”,“夺取政权来,建立苏维埃。消灭清乡团,肃清反动派”等等,学校成为改变国民性的战场和基地。

  1930年2月,在湖北麻城,33师赵赞如所部与白匪军交战。这一仗,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打得非常惨烈。主帅赵赞如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直到倒在血泊中。

  韩启益从枪林弹雨中冲上去,抱起他,执意要把他背下山去。赵赞如用尽最后一口气,坚决而又果断地、不容分辩地命令道:“快走,你必须撤下去,保存革命火种,继续战斗。”赵赞如合上了血肉模糊的眼睛,韩启益只得带着喷涌的泪水和心中剧烈冲撞的感情,跌跌撞撞向后山跑去,他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保存火种,继续战斗,继续战斗……

  背后倒伏着无数的同志,背后尖锐地呼啸着枪声,前方一片荆棘,前方没有路。但韩启益必须走出一条路,无论有多少艰难,他必须越过砾石,越过芒刺,越过崇山峻岭,走向自己的根据地,走向自己的队伍。他的腿上、手臂上都有伤。山道上,有他的血迹;草丛中,有他的血迹;溪水里,有他的血迹。说来也奇怪,此时此刻,他不仅感觉不到疼痛,心头竟然涌起了不可遏制的雄壮,他的喉咙里竟然有不吐不快的豪情。于是,他放开喉咙,唱起了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鄂豫皖的大山坳里,响起了《国际歌》,震撼着天空,震撼着大地,震撼着每一个山头和山脚!白云停住,飞鸟停住,山风停住,共同聆听这一位共产党人嘹亮的长啸。

  韩启益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豪迈过,从来没有这样畅快淋漓过!曾经,那些压抑着的歌唱,都不叫歌唱,那些沙哑着喉咙的歌唱,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人抬起骄傲的头颅,山川为之欢呼,竹海为之喧响,一颗革命者的赤胆忠心,在此高亢地张扬!一曲《国际歌》,霸气、痛快、心潮激荡!

  韩启益把这歌声,当作对同志的哀悼,对敌人的诅咒,对革命高潮的呼唤。他把久久压抑的情怀,把久久只能在地下活动的按捺,一嗓子叫开,统统吼出来:“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一定要实现!”

  这是荆棘鸟的歌唱,这是杜鹃鸟的啼鸣!荆棘鸟一生不歇脚,一生不停止飞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杜鹃鸟即使嘴角流血,也不停止撕心裂肺的号叫,也要向着心中的远方,苍凉地呐喊!

  韩启益渐渐走远,枪声没有了,硝烟已经散尽,大地一片沉寂。夕阳斜射过来,斑驳的树影投在岩石上,投在高树矮草之间,也把韩启益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文房四宝(组诗)

  程先畏

  笔

  蘸一滴墨

  纹一次身

  染一缕黑发

  抹一丝兰馨

  青春焕发

  骤然年轻

  提起,你心潮澎湃

  放下,你寂寞冷清

  砚池里激情荡漾

  画纸上策马奔腾

  洒向天涯

  归于何处

  行走黑白间

  昂首吞云雾

  低头锁乾坤

  墨

  冲破眼前的黑暗

  打开宁静的心窗

  经年磨难

  岁月癫狂

  一砚载春秋

  一笔写华章

  无需添彩

  无需增光

  几分墨色

  于水天交融中闪亮

  点一盏阑珊灯火

  留一缕少女体香

  篱落,幽幌

  纸

  敞开心扉

  坦坦荡荡

  一纸柔情似水

  一片洁白如霜

  铺开岁月流年

  舒展旭日时光

  一湖春好景

  跃然其上

  没有斑斓的色彩

  只有心中的留白

  不论真假评判

  不言是非好歹

  承载着历史

  勾画着未来

  容人间大爱大德

  写世上山水文章

  辉生风骨,淬炼成钢

  砚

  你从深山走来

  静卧书案

  是你从容的姿态

  初生时无情的雕琢

  让你学会了坚忍

  一生的研磨

  成就了你

  一次又一次的黑色精彩

  多少文人墨客

  因你的温婉而流连

  莫测的砚池,激荡的情怀

  在笔墨之间留下

  风干的孤寂与飞扬的尘埃

  你玉殒香消的容颜

  岁月唤不回来

  无题诗

  洪文虎

  雪花

  飘落囱下

  点燃朵朵红梅

  香送万家

  雪花

  润透原野

  小苗争相冒尖

  喜看中华

  雪花

  装扮大地

  普盖山川天下

  小苗在被窝

  偷说情话

  枫红

  染遍山林

  笑看牡丹花

  归也无家

  枫红

  染遍四野

  老汉扛旱煙

  冬天不远

  银盘

  照在海上

  月中桂酒香

  琼浆琼浆

  汗水

  在心中流

  父母笑又哭

  丰收之苦

  小溪

  潺潺不断

  思念和诗句

  谁来赞许

  那年

  苦难无言

  破屋烂空间

  老九婚完

  七八

  翻身一年

  邓公救中华

  老九上天

  垂帘

  挂在天间

  银珠溅山边

  苍松竹山

  银杏叶(外一首)

  史红雨

  落下来了,

  落下来了,

  银杏叶从一排树上落下,

  承诺落叶归根。

  护卫花朵,

  结成坚果后,

  又向大地铺一条黄金。

  谁说冬季寒冷,

  万木凋零?

  你偏偏让春意盎然,

  五彩缤纷。

  落下来了,

  落下来了,

  银杏叶落在姑娘头上,

  像扎上了蝴蝶结,

  让她更加美丽动人。

  银杏叶落在老人胡须上,

  引起了阵阵笑声,

  让他变得更加年轻。

  银杏叶落在孩子眼前,

  让他

  捧手相迎,

  像一颗心。

  落下来了,

  落下来了,

  在树上是一篷篷黄伞,

  为人们挡雨遮阴;

  在树下是一条大道,

  成为初冬的风景。

  我踏在大道之上,

  浮想联翩,

  满腔诗情,

  思考自己该怎样做,

  像你这样的落叶人生……

  响洪甸荡舟

  响洪甸,

  这是青山和碧水接吻的地方。

  山翠得欲滴,

  水泛着蓝光,

  白鹭追着快艇后面的浪花,

  一起检阅两岸茶园,

  美丽的村庄……

  无数个小山,

  像青螺漂在水上,

  岛上的树木,

  围起绿色屏障。

  从树林深处,

  不时传出黄莺鸣叫,

  和茶歌的悠扬……

  船驶到湖心,

  慢了下来,

  船工告诉我们:

  茶麻古镇,

  就在水下二百米的地方。

  他用一首民谣,

  讲述了当年繁荣景象:

  进了麻埠,

  衣貌堂堂,

  走出麻埠,

  钱都花光,

  下回有钱,

  再来逛逛……

  船工的讲述,

  引起我们的回想。

  浩瀚的将军湖啊,

  饱含着时代沧桑。

  治淮,大移民,

  水库,淠史杭,

  历史的长河在眼前流淌。

  突然,

  前面出现崭新的街道,

  消除了我们的惆怅。

  鲜花岭到了,

  麻埠新镇就在这个地方……

  追忆童年

  彭春燕

  童年,家境挺好,父母都是供销社职工,在那个年代,是让周围人都羡慕的。赶上第一批计划生育政策,我的出生差点让父亲降了一级工资,加之是家中出生的第三个女孩,于是乎童年里只会听得父母相互的“告状”,诸如出生没人喜欢之类的话,时而当真,时而疑惑,因为童年确实是快乐与无忧的。

  我上小学时的年纪比班里其他同学要小个两三岁,那时的乡镇农村是没有“幼儿园”这个名称的教学机构的,于是虚岁七岁那年在没有任何学前“经验”的情况下,稀里糊涂上了一年级。班里除了我,其他同学都是周边农村的孩子,那时八岁的孩子是不上学的,农村叫“八岁念白字”,而七岁又太小,故九岁正值入学年。我的童年是被其他小伙伴宠着成长的,因为小,班里的值日扫地从没我的份,总是处处被照顾,放学后也不要像身边的小伙伴那样放鹅、放牛或是打猪草。可那时确是羡煞小伙伴们的这些课余“工作”,于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乐于做无偿打工,夕阳西下时跟着小伙伴们一起摘一种鹅喜欢吃的草,到现在我也叫不出那草的名字,只会叫“鹅菜”。放鹅我是万万不敢的,大白鹅伸着脖子会追着人啄的,只是躲在小伙伴们后面充数而已。

  童年像男孩子一样皮,没半分女孩子的文静。羡慕男孩子们骑在牛背上放牛,总是缠着他们想骑上一骑,不过至今记忆里没有一次成功骑上牛背的印象。农村的孩子本领多,我也跟着学了不少技艺,能坐在黄桶里荡到池塘中央摘鸡头和菱角,菱角的藤会缠绕着,顺便带上点蚂蝗上岸,现在回忆起也不敢相信童年的我会用棍子挑上蚂蝗来玩。喜欢同学们家里用大锅烧饭的锅巴香,下午上学时就会有同学带上一块锅巴给我,要是赶上周日,还会带着我到家里吃。当然,我还学会了一样手艺——做“牛屎饼”,糊一手的牛屎,却也会喜形于色。把牛屎做成一块块饼状,然后贴在土墙的墙壁上,晒干,作为大锅烧饭的燃料那是再好不过了,配上铁匠手工打造的大铁锅,做出来的饭菜是现在各种所谓高科技的灶火厨具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有一种树,我叫不出它的名字来,会结一种硬硬的小白果,男孩子们会把家中的筷子拿来横截面劈开一半,把白果夹在劈开的筷子中,做成简易的弹弓,为了和他们PK,家里的筷子没少遭殃。最有意思的是摔炮,把泥巴和成稀泥,做成中间空的四周围圈状,翻过使劲摔在地上,会产生“炮”样的响声。这个制作过程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泥稠了或稀了,炮做得不到位,都成不了最后的那一响。三十年过去了,每每回忆这点滴还会情不自禁戳中幸福的笑点。

  童年里让我至今回忆起来觉得最唯美的当属满田野的紫草花盛开时的情景。女孩子们会把紫草花盘成花环,不过那手艺我是学不来的,总是蹭现成的戴在头上,那时小脑袋里可没有美花美景,只是如绒毯般的紫草花能够让我们撒欢而不脏衣服,简直最好不过了。放完学,满田野的孩子们陪伴着吃草的牛儿,嬉戏着的鸭子大鹅,或躺着,或打滚儿,或游戏,如放飞的花蝴蝶般自在。只是如今除了忆起她的美,还多了份再也看不到的伤感。

  记忆里的童年除了快乐好像只有快乐,我会躲在供销社仓库的大糖缸里偷吃红糖,以至于童年里的牙齿就没洁白如玉过。还会土匪般藏到堆高如山的化肥仓里的缝隙处喊死不出来,全然不怕刺鼻的化肥味,追着拉化肥的拖拉机想学李向阳扒火车,被母亲逮住一顿好打......

  小花书是那时的孩子再渴望不过的。那时出版的小花书装满了家中的写字柜抽屉,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喜盈门》、《鸡毛信》,更多的已记不起名字来了,每每看完还会带到班里给同学们传着看,风靡度不亚于当时正播放的电视剧《西游记》,只可惜一直保存到我上初中,却在几次搬家的来去中丢失,想想也是种遗憾。父亲是个书迷,藏有大量小说、名著、故事书,那时的侦探小说着实让我着迷,记忆深刻的是父亲有本短篇小说集,其中一篇名为《蔷薇花案件》,看了数遍也不厌倦,连小说的封面什么样,也记忆犹新,只是原书早已不知所踪。某日怀旧感溢上心头,难解追忆之苦,好在淘宝万能,居然真的让我找到那85版的原书,激动不已,以涨了原价四十倍的价格淘了回来,原也知道自己淘的不是书,是童年那份淘不回来的岁月。

  风过芦苇荡

  刘玲梅

  “你是拾来的孩子,不信回家问问去。”三奶奶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我笑不起来,我差点哭了。三奶奶举的例子太实在了:“你看,你家五口人,就你一个是单眼皮。”我要回家问母亲。

  母亲正忙着剪鞋样子,头也没抬就说:“对,你是我在河湾割苇子时拾来的,恐怕哪个大船路过,把你扔芦苇荡里了。”我说:“我不信,我要是你拾来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一天生的?”问完后我还有点侥幸,哪知母亲回答得相当轻松:“那天拾到你,就当你是那天生的了。”盯着母亲笑呵呵的侧脸,我没敢哭,默默地走到屋外蹲在墙根,想像生身父母的样子,还有那个我未知的家。在此以后,看到家里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归姐姐弟弟也不敢心生怨言,谁叫我是拾来的呢。

  我想去河边,我想去看那里有没有大船经过,也许哪条大船上就有我的亲人呢。可我一个人不敢去。那条河太长啦,从我不知道的北方流过来,在我们村子的南边转了个弯,又向东流去了。河很宽,两岸密密的芦苇荡,就是大人也不敢一个人去,说是会被鬼领路,再也回不来。找谁陪我去呢?我的秘密又不能告诉小伙伴,要不然他们该不和我玩了。

  从此我把一腔思亲热情全部寄托在了芦苇上,不用看到,光是想到芦苇就有说不出的亲切。可是我对芦苇荡既向往,又害怕,也终没敢一个人去等大船。但只要有跟着父母到河边去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母亲经常会和三奶奶她们坐船去河西赶集,我就跟着,反正我跑得快,不会坠腿,到集上又不像弟弟要这要那,母亲也就不管我。小小的渡船从又深又密的芦苇荡中穿过,根根芦苇擦着船身不断向后退避,被惊飞的水鸟拍着翅膀逃向远方。船行到了开阔的河面,说笑声随着水波远远荡去,满耳便只剩下了船桨的吱吱呀呀。我不吭声,抓紧时间往河两头看,可惜只有几条小小的渔船,根本没有大船的影子。不一会儿,船就钻进了对岸的芦苇荡了。

  河边有我家的地,可是父母去干活的时候并不让我跟着。等到四月的时候我就能去了,因为那时候村里人会结伴到芦苇荡里卷鱼。几个人下到浅水里,在芦苇的空隙间把水草卷着往中间赶,一定能卷到不少的鱼,我和几个小孩拎着水桶在边上等。还有就是端午节前去打苇叶的时候。那时我们村里人根本不知道过端午节要包粽子,打了苇叶成捆地卖给城里来收购的人。可我却始终没见过母亲说的大船。

  能卖钱的不只苇叶,还有芦花。采芦花最好等芦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软软的,很蓬松,光触摸就很温暖。不只卖,我们自己也用。老人会用整个芦苇樱编草窝子,很暖和,但小孩子都不爱穿,实在太丑,而且又大又笨重,哪有做的布棉鞋好看又轻便。可我穿,我觉得把脚穿进草窝子,就跟踏进了梦里的家门一样。

  等到芦花纷落,苇叶枯黄,河里的水位也低了,正是割芦苇的时候。寒冬腊月,脚踩在冰凉的烂泥里,一下子没到小腿肚。脚上的鞋除了保护不被苇根扎着脚,其它一点作用都没有。但没有谁顾得上寒冷,抡起镰刀不停地砍,中午匆匆吃几口家里送的饭,歇都不歇继续砍。越歇越冷啊!等到晚上回到家,往往一身湿泥,又冷又乏。父母的风湿性关节炎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我们村地处偏僻,田少多涝,那年月也很少有人做生意或外出打工,割芦苇卖钱是一项很重要的收入,一到冬天几乎每家门口都有一大堆芦苇。等人上门来收购,往往卖不出好价钱,最好把芦苇拉出去卖。父母把一捆捆的芦苇堆在板车上,堆得看不到板车,更看不到拉板车的人,然后再用长络绳来回捆结实。父亲会在堆放芦苇时在最上面的中间留一个空儿,把弟弟放在上面,用被子围得住住的。于是父母拉着板车去县城,好几十里的路,要从漆黑的下半夜走到第二天大中午。芦苇除去卖给人家盖房用,还留些上乘的自己加工。把芦苇去叶开片用石磙子碾轧软滑,编席子和囤粮食的折子,拿到集上都能卖个好价钱。

  父母就是用从地里刨来的粮食和用芦苇换来的钱养育了三个儿女。直到上了初中,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出生的七月,根本不是割芦苇的季节啊。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三岁的儿子仰着小脸问我“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时,我体会到了有些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编个说法的心情。我再次问了母亲当年同样的问题,“你不是成天说我偏心不疼你吗,你是拾来的。”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爽朗的笑声。这次,我真的哭了,泪光映着父母含辛茹苦终日劳作的身影,以及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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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尖风光

  邹俊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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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