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昆

　　周末，坚持住老年公寓的父亲打来电话，要我接他回家。一个月不见，父亲长胖了，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屋里的护工正在给他收拾床铺。

　　“爸，是不是这儿住得不舒服?”我问父亲，父亲却连连摇头，说这里很好，也照顾得很周到，顿了顿，父亲才说出真正原因：“我担心你妈……”

　　我顿时沉默了。从记事起，就是母亲一直在照顾父亲，从打洗脸水这样的小事，到住院照料这样的大事，都是母亲张罗，父亲似乎永远是坐在那里等着侍候。或许是年轻的时候太操劳，母亲前些年身体就不大好了，可偏偏父亲却因骑车不小心摔断了腿，治疗不及时，走路变得一瘸一拐。后来又患了骨质疏松症，腰椎塌陷，不但疼痛难忍，还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

　　母亲自顾不暇，我们又都有丢不下的工作和小家庭，如何安置父亲，成为一道难题摆在全家人面前。看到曾经顶天立地的父亲像个婴儿般躺在床上，我心里如针扎般难受，母亲更是整日垂泪。

　　正巧，有朋友介绍说新开的老年公寓不错，有专人护理，饭菜也有营养师安排。我们都不同意，担心将父亲送到老年公寓独自生活会很孤单，也会招惹非议，认为子女不孝。可父亲坚持要到老年公寓，甚至不惜以绝食相威胁，倔强地说没人能抬动他，更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无奈，大家只好依了他。

　　在养老公寓的日子，父亲吃得好睡得好，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竟然渐渐可以下床了，并且一向不愿意动弹的他，开始坚持锻炼身体，在走廊上一口气走上几十个来回。但我们都知道父亲还是牵挂家里的，他几乎每天都会给母亲打电话，问她好不好，叮嘱她一定要按时吃药。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过半年的时间，父亲就提出让我们接他回家。“爸，回家后就没人照顾你了。”我提醒父亲，他可是年轻的时候就被母亲照顾习惯了的，可父亲却说：“我回家是为了照顾你妈的。”我这才明白，父亲要住养老公寓，坚持锻炼身体，要回家……都是为了母亲。

　　我二话不说，将父亲接回了家。

　　那天，我在厨房做晚饭，远远看见母亲挽着父亲的手臂，在小区里赏花、看鱼，两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同时也明白了，当父母老了，他们需要的更多是相互陪伴和心灵上的慰籍，有孩子、有老伴的地方才是家。人到晚年，有个老伴陪在身边，生活才有其乐，心里才有寄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