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
该死的雾霾!
气管炎又犯了,不但嗓子痛,喘不上气,胸闷,还咳嗽,苦不堪言。门是肯定不能出的,戴着口罩也不顶事。躲在家里,门窗紧闭着,不透风。空调开着,更难受。总之,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就是不得安生。
老伴说:“打个电话给儿子吧,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我眉头一皱,深喘一口气,用力地说:“指望他有个屁用。不,不要我们烦神,就不错了。”话说完,又是一通大喘息。老伴知趣地走到一边,不再多话。
有段时间没联系的侄子打电话来,说是又开了家连锁酒店,让哪天过去吃饭。还是侄子懂事,当初来城里打工,也就稍微照应了一下,还念着那份情,差三岔五地送东西,请吃饭。老伴苦着脸,说了我的情况。侄子说,到老家去过段时间呀,保管去了就好。对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土生土长的地方,山清水秀,那空气都有一股甜味。可住哪呢?侄子说,我搬来城里后,老家的房子一直空着,要是不嫌弃,随便住到什么时候。
下午,侄子就开车来了,三下五除二,我们就启程了。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远离城市的缘故,变化不大,不同的是一幢幢小洋楼隐约在绿荫中间。一眼看去,说不出的舒畅。应该有十多年没回了吧?求学,扎根城市,安家落户,先还偶尔探望一回父母,父母去世后,家乡成故乡了。
别说,随着青山绿水越来越近,胸闷的感觉好多了,呼吸也畅快了许多。老伴见我心平气和下来,脸上也有了喜色,一个劲地感谢侄子。
远远地,能看见熟悉的山水了,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人老啦,再无牵挂,可对生我养我的土地总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呀。拐入村村通的水泥路了,不宽,但平整,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杂一些野花和鸟的鸣叫,紧傍路的是儿时摸鱼捉虾的小河,我闻到一股久违的温馨,甜甜的,湿润心底。
“哞——”正对着村庄的一片稻田里,一只老牛站在中间,朝着我们高昂起头,欢快地叫了一声。呵呵!它在欢迎我们呢。忙?你明明站在那闲着呢。我笑了,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许多小时候和牛有关的事来。
父亲犁田,我非要骑在牛背上一起往前走,父亲不让,我就哭,结果挨了父亲一鞭子。那是父亲第一次打我。牛病了,可田又急等着要犁,父亲坚决不让,最后以人工到邻队换来了牛。父亲日夜看护着牛,我也陪着,和父亲一起躺在牛棚里睡着了。等等,仿佛就在昨天发生的似的。
我问侄子:“现在还用牛犁田吗?”侄子说:“庄子里的人都快没有了,还犁什么田,田早就荒着了。”可这牛?我想问,又没说出口。他常年在外,也未必知道的。
到了,新崭崭的三层小楼,比城里的别墅还漂亮,一把锁锁着。打开门,除了灰尘,其它什么都有都在。我四处转悠着看,连声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就这样废弃了?”侄子哈哈一笑,说:“等老了回来住住呗。庄里的人都出去了,现在只剩老杨家的八十多岁的老俩口在家,打死不愿走。你们就相互照应一下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一安顿好,我来到村庄另一头的老杨家。从庄子里走过,一片冷寂,一幢幢漂亮的楼房被杂草拥抱着,被一把锁捆绑着,没有丝毫人的气息。看不到鸡鸭鹅的身影,也听不到狗的吠叫,时光好像在这里停滞了,我的脚步打破了这停滞。
老夫妻俩见到我来,特别高兴,话止不住地往外冒。我们就坐在门口,前面是荒草掩映的稻田,还有那只悠闲迈步的老牛。牛偶尔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它也有好多的话憋着,急不可奈了。
“这牛是你们的?”
“是过世的老李头的。快三年了,曾有外庄的人来牵,就是牵不走。老李头在时,两个一天到晚在田里转,老李头走了,就只剩下它了。老李头临死前叮嘱过儿子,绝对不能杀,也不要去管它。”
话很沉重,有浑浊的老泪沿着沟沟壑壑往下淌。老婆子说:“哪都不去,白天晚上都在田里。迟早,就死在那田里了。”
我们都沉默了,只看着那牛。偶尔地,老牛也抬眼看一下我们。它是在坚守什么呢?此时此刻,我好想它能说话,哪怕只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