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孔文
乱翻书,看到汪曾祺的句子,“黑色的土地上,长出了茵陈蒿。碧绿。”
春天,高邮的黑土地有茵陈绿;春天,我家乡的红土地也有茵陈绿。
春天里的乡下人家,瓦檐间生轻云,空气中有松烟味,路两旁花开络绎。
有人挎着青青竹篮从菜园中归来,身后跟着一条狗、一只猫、一群鹅。
原野细雨溟濛,河边沙洲温暖,水中杂草飘摇。两三个采茵陈的人,安静,恬淡,一蓑烟雨任平生。
街头的收购点,头顶细瓦鳞鳞,身边柳丝如瀑。收茵陈的姑娘,穿着荷叶衣裳,像宋词中的某个句子。
那么多的茵陈蒿在街头聚集,葱翠逼眼,香气氤氲,演绎早春里的爱情。
也有人家,瓦灶天水,煮茵陈作茶饮。青花瓷碗凉至微温,放糖搅拌。每饮一口,胸中就多一份大地的清气。
春风里,有人捧出古旧泛黄的药书,打听茵陈的功效。布衣草履的祖先们,不仅留下“尝百草”的勇气,还有“无草不药”的智慧。
春风里,去乡下访友,采茵陈作羹,滋味入骨。入秋后,茵陈会结籽,泛黄,消瘦。有年秋天去访问山村,白酒初熟,黄鸡正肥。古树下站着一位等我的人,怀着一颗草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