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勇
飘落的雪
雪 飘落下来——
从低矮阴郁的空中飘落下来
从我们无法丈量的高度飘落下来
从季节铺展的舞台上飘落下来
从日子紧凑的缝隙里飘落下来
从寒冷的每个角度飘落下来……
前仆后继地飘落下来
一层尚未融化
又一层覆盖
再一层紧紧簇拥
然后一层一层堆积——
堆积成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
雪 还在飘落啊——
还在汹涌澎湃
你是想拥抱大地的一切吗
还是想展露自己的纯净与清白
这无声的飘落只能是一种
幸福的掩埋……
第一场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
比去年的第一场雪要浅
清晨 天气意外放晴
我和太阳一起睁眼
太阳在看高远的云朵
而我只看低矮的眼前——
譬如并不宽广规整的田畈
此刻它的表情略显呆板
它被一层薄雪凌乱覆盖
像穿上一件破旧的白色衬衫
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温暖
譬如一只山雀突然飞来
又突然飞向远处的山峦
飞向一种更深层次的
——雪后寒……
火垅的往事
年前 又回故乡老屋
又烧起冷落已久的火垅
邀来几个发小围坐
又有了从前生动的氛围——
吊锅里煮着喷香的腊肉
火垅边温着新酿的米酒
靠里的墙壁上 挂着
亲朋相送的各色年货
还有猪肚包裹着的红豆腐
胖孩说 蔸子火经烧
瘦娃说 玉米馍扛饿
黑郎说 腌辣椒就酒
好手对好手——
神仙没有我舒服
而我是几口猛酒到胃
已开始泪眼模糊——
仿佛听见了奶奶
比炊烟还悠长的唠叨
仿佛看到了
抿着旱烟袋管的爷爷
和他那被火苗缭绕着的
忽明忽暗的笑脸……
老榕树
雪终于冷静下来
——天晴了
日子也晴了
村头的老榕树
心情豁然开朗
但它不说 冷
也不说 春天
还有多远
这个冬天
有些人回来了
有些人还会
义无反顾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