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蓉
上午，在五一假期里预约的那位“放射性肠炎”的病人来找我。她默默坐在诊室外面，一直等我看完所有病人才进来。
她来自我的老家，54岁，前一段时间刚刚查出左腿骨癌，放化疗一个疗程刚结束。
我通过详细询问病史、仔细检查，然后告诉她这是放射性直肠炎，只要对症治疗症状就会有改善。
听我这么说，她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些浅浅的笑容。
我给她开了些药。
她坐着没动，让陪她来看病的儿子帮她去交钱拿药。然后，对我说：大夫，能和你再聊会吗?
看她祈求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她向我简述了她猝不及防得病的过程：大概在两个月前，有一天夜里，她的左腿突然疼得让她无法入睡。但天亮后她还是起床去上班，似乎起床后她腿疼得倒好点了。正好她有同事有“腰椎间盘突出症”，她左腿疼的症状和同事的腿疼好像也差不多。她就按照她同事治疗腰椎间盘的治疗方案，牵引，推拿，不但没有减轻，反而疼痛似乎更重了。她又找人按摩推拿，仍不见好。听人建议做腰椎CT检查，结果没问题，再次进行一系列检查后，结果让她如五雷轰顶：左腿骨癌。她不甘心呀!她又去南京人民医院找权威专家读片，专家又让她补做了几项检查。这几项检查让她一下子掉进无底的深渊，她不光是骨癌而且她的肺上还有了广泛的转移灶，最大的病灶有2*2cm……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青紫，放在桌上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那你现在怎么治疗的?放、化疗?我轻轻地问。
是呀，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开始放、化疗来治疗骨癌。
放心，现在医疗技术发达，治疗这些病已不是问题了。我安慰她。
没办法了，我只能听天由命了。人就是这样，年纪轻轻时，没日没夜地干活赚钱，在城市里买房买车，操办儿子结婚，眼看着就可以享福了，可是病却来了!她深深地叹息着，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
是的，太辛苦，透支了健康。我只能这么安慰她。我知道老家的生活状况。所以我岔开话题，讲起家乡现在的美好生活状态。
是呀，现在日子是好过了，而且会越来越好，想想我13岁就开始站机床，一站就是40年。40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感叹到。
40年?一直就站机床?可以想像出她在轰鸣的机器声中不停工作的样子。
是呀，站机床工资高呀。她幽幽地说，都是攀比害人，谁家买了汽车，买了多少钱?谁家买了房子?房子买了多少钱?谁愿意过得比别人差?所以大家都起早贪黑拼命地赚钱。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想要的都有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可是……可是，哎，我的命苦，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拭去腮边的泪水……
54岁是人的盛年时期，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折磨。癌症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恶魔，它在悄悄地毫不留情地残害人的身体，没有一点的悲悯和爱惜，直到把一个健康的身体摧毁殆尽，才会善罢甘休。而面对这看不见的恶魔，医生有时也束手无策。
她儿子拿着药进来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说，马上又要开始放、化疗了，一旦做这些治疗我就会头晕、呕吐、浑身无力没法起床。到时候药用完了怎么办呢?
让儿子来帮你配药，你就放心好了。
她有气无力站起身来，强颜欢笑和我挥手告别。
我站起身来目送她，直到她步履蹒跚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