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他人作“嫁衣”——悼念资深新闻人刘之基

郑其源

刘之基是一位资深新闻人,他在《皖西日报》和《安徽日报》社工作了三十多年,编、写了数百万字的新闻稿件。他是我的老朋友、老师、老领导,是一个待人真诚、亲和的人。《安徽日报》的同仁称他为“大好人刘之基”。他退休后,我和他经常在电话中聊天。前不久,我还给他打了一次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他说:“还好。”并告诉我,他还经常下楼到小区院子走一走,晒晒太阳,和老同事谈谈心。8月30日上午(2017年)老报人蔡绍棠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哽咽地说:“刘之基昨天午睡后就没有起来,平静地走了。”我深感震惊。人生无常,呜乎,悲哉!
总是默默地工作
刘之基是《皖西日报》原政治组组长,他平时少言寡语,说话低声,从不与人争名夺利,或对下级指手划脚。他总是默默地工作,成天琢磨别人的稿件,甘为他人作“嫁衣”。
文革期间,政治组只有3、4个文字编辑,有时还有人外出采访。加之每天上午单位安排一小时学习毛主席著作,下午几乎全部安排开会,这样编稿任务就十分繁重。刘之基身为组长,每天除要编稿外,还要审稿、组版、画版、看大样。如果组版缺什么稿件,他还要临时选稿补编,白天时间对他来说已远远不够用。于是他吃过晚饭又来到办公室挑灯夜战,每晚都要忙到十一、二点才能回家休息。编辑部的人说他是“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当时的领导却说他“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意思是:只抓业务,不问路线斗争)。
尽管忙,时间紧,他编稿仍认真负责,审稿仔细推敲,从不马虎应付。他像一个花师,把来稿中多余的“枝枝叶叶”剪去,删去不必要的段落,对不恰当的语句加以修饰,使文章更加顺畅,主题更加突出。他对修改过多的稿件,还重新誊抄一遍,以保持稿件的整洁,且字迹工整,受到捡字、排版工人的好评。
在工作中,刘之基总是捡重担挑,吃苦在前。1971年,舒城县农业超“纲要”,报社派出8、9人组成的采访团,由刘之基带队。作为这次采访的负责人,他不仅与分赴各个点的记者研究报道思路和侧重点,还主动担负起写全县综合消息和社论的任务。各个点的报道相对单纯,而写综合消息和社论,则要了解全面情况,要付出更多精力。记者稿子写好后,他要一篇篇地看,有的还提出修改意见,其工作量可想而知。吃苦是记者的天职,他不仅肯吃苦,而且做事用心。在他的策划下,这次采访圆满地完成任务。
不忘记者的社会责任
1972年,安徽全省地市报纸被撤销,《皖西日报》也被迫停刊。刘之基被调到《安徽日报》社工作。后被派任驻六安记者站站长。
1979年,有人到记者站反映:在文革中,六安农校有一名教师因反对毛主席,被打成反革命,判刑15年。但这是一起冤案,要求记者调查,澄清事实,有关部门给予平反昭雪。这是一重大的政治案件,关系到为谁翻案等政治立场、态度问题,记者站要不要过问这件事?刘之基与驻站记者汪言海商议,他们认为,记者担负着特殊的社会责任,要有一点胆识,分清社会上的是非曲直和毁誉忠奸,为弱者鼓与呼。于是,刘之基派汪言海前去调查。汪言海先后到六安县法院、六安农校了解情况。事情是这样的:1976年毛泽东主席逝世后,上级部门要求群众戴黑纱7天,农校这位教师只戴了3天,有人就向校领导汇报,说他反对毛主席。校领导找他谈话,他如实地说了他对文革中的许多做法有看法。后又在他家中查出一本日记,具体地记录了他对文革中某些事件的评论。汪言海把调查的材料写成内参,刘之基看后,在汪言海名字前签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对这件事负主要责任。内参报送报社领导,报社领导认为,这是一起恶(毒)攻(击)案件,反映这种情况是改变不了事实的。后来在新华分社记者的帮助下,把此事上报到中央,中央有关领导看后批示,要给农校这位教师平反。以后安徽各级法院都批示平反,农校这位教师的冤案终于得到昭雪。
汪言海(《安徽日报》原编委、高级记者)与刘之基在六安记者站共事11年,他评价刘之基时说:“我刚到六安记者站时,业务不熟悉,刘之基对我帮助很大,有时还带我出去采访。特别是每当报道一些政治风险大的重要新闻时,如报道震惊全国的《肥西县山南区包产到户》,以及报道反映吃喝风的《徐志福‘闹’宴》等,都得到他的帮助和支持。刘之基是我的良师益友。我在工作中遇到了这样的好同事、好领导,是我的幸运。”
心地善良 关心他人
在文革中,有人检举《皖西日报》社有一个“5·16”反革命小集团,其中记者刘家松是被怀疑的“5·16”分子之一。一天夜里,一伙人突然闯进他家,将他带走。刘家松和母亲在一起生活,老母是一个残疾人,一年到头不出家门一步,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儿子犯了什么罪,以后的生活也发生困难,整天以泪洗面。刘之基住在刘家松家斜对门,他们是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当他知道家松母亲的情况后,主动上门安慰老人,并表示要为她买米、买菜、提水,生活上还有什么问题就和他说。此后,刘之基每天起早到菜市场给家松母亲买菜,帮她到小河边提水。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在当时能做到却不容易。因为刘家松是“5.16”分子嫌疑人,如果刘家松被定为“5.16”分子,就是现行反革命,在那人性泯灭的年代,刘之基的热情助人,就可能被认为是同情反革命家属,与反革命划不清界线。刘之基也许考虑到了这些,但良知决定了他的爱心,虽有危险,他也不怕受牵连。
刘之基对人真诚,乐于助人。但当他困难时,别人对他进行帮助,他却能理解对方,往往表示谢绝。刘之基的妻子老汪,原是六安工交公司的职工,以后被下放到农村务农,长期身体不好,又加有3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困难可想而知。一次老汪病重来六安住院,这对工资只有50几元的刘之基来说,如同雪上加霜,生活处于极端困难之中。同事刘家松、蔡绍棠等人为帮助解决刘之基的燃眉之急,几个人凑了一些钱送给他,他却表示谢绝,并说:“现在大家都很困难,我不能连累大家。我的暂时困难,想办法还是可以解决的。”刘之基就是这样的人,对别人温暖如春,却从来不想麻烦别人,给别人增加负担。
刘之基走了,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可是他留给新闻人的情和爱还在,他的人格、精神还在,并将永远激励着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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