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刚
在柳色含烟之时,草色萌动之时,初春的脚步早已在某个不经意的早晨叩响了紧闭的窗棂。当第一丝春雨落下时,我们还懵懂在冬天里,依旧裹紧了衣衫,看着赭色的山,想着萧然的四野,闻着腊梅的馨香,抖擞着温和的冬装。
这时的雨是新的,细细的雨像丝般缠绕,又像是雾般包裹,它们裹在田野上,缠在树枝上,凝成了亮晶晶的水珠,挂成了白亮亮的霜。这雨,这般纷繁,这般细腻,如柔柔的手轻拂脸庞,清凉却又柔情似水。在雨中,我四处瞭望,远处的高山,近处的稻田,潺潺流水,青瓦粉黛,都在这密密的网里。
雨,也调皮起来,一溜小跑地跃上一棵棵树,亲了亲枯瘦的枝条。它又一溜烟跳进了小河里,唱起了欢腾的歌。雨在穿行,从林梢中滑过,从田间地头走过,从溪水里游过,从含烟的柳色间飘过,袅袅娜娜,氤氤氲氲,恰似柔和静美的姑娘。
听,有人吟诵起杜甫的那首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恍惚中,一袭长衣的杜甫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锦官城街头,伫立远眺着红艳夺目的江船渔火,听着密密的雨丝敲打伞纸上的沙沙声,雨丝铺满一地,铺满了温软的水墨山城。
雨,新的雨,欣欣然唤醒贪睡的山水,伸了伸懒腰,吹起了和气娴袅的东风。于是,昨晚的草色还是遥看近却无,今晨却已垂下绿丝绦,黄金嫩的柳色在烟雨中更加迷蒙。有诗云:春江水暖鸭先知。春来了,不是鸭先知,而是水先懂。正是丝丝春雨的浸润,春光暖暖,波起轻摇绿,雨媚风娇,冻痕销水中,水意升腾,水獭捕鱼,莺飞草长,新绿更怡人。
我静静地走在田间小径上,如牛毛般的细丝飞舞着。我不敢奔跑、不敢放重了脚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怕惊动了这春雨。让她走过大地、跨过大山、跃过大河,去萌动孕育着万紫千红。此时,我也许只能坐在田坎上倾听。春风来了,把它搂在怀里,春雨来了,把它放在大地上,任它的小脚丫踩在黑黑的泥土里,打着滚儿,撒着欢儿,跑向远方。
新春的雨,热切而浓烈。看到这样的雨,农人们又开始忙将起来,鞭春牛、泡稻种、开秧门……季节层层而来,劳作渐渐而起,欢呼雀跃地迎来了勃勃生机。
在春雨里,我感受到了早春的脉动,听到了激扬苍穹的秧歌,看到了潺潺春水奔涌向前的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