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炳
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个画师,收了三个学生。为了考察他们的艺术才能,画师就以“深山藏古寺”为题,让三个学生即席作画。第一个学生画的是整个寺院,四面是千仞高山,悬崖峭壁;第二个学生则画了古寺的一角,周围峰峦起伏,绿树掩映;第三个学生只画了山间的数小节逶迤石阶,溪边有一个挑水的和尚。结果是第三个学生获胜。
古人说:“景愈藏,境界愈大;景愈露,境界愈小。”这是颇有道理的。譬如第三张画,虽不见近山浓涂,远山淡抹,更没有萧森寺院,雄浑古刹,但是那数小节石阶,就是深山的缩影;那个挑水的和尚,就是古寺的象征。画面的构思恰到好处,“藏”字跃然纸上。它的境界比起平庸无奇的第一张画,不知要大多少倍。
画有留白意蕴深,文似看山不喜平。文与画相通,都贵一个“藏”字。所谓“藏”,就是要曲折含蓄,耐人寻味,让读者自己去思考,去琢磨,去联想,去回味。宋朝爱国诗人辛弃疾作过一首《丑奴儿》,含而不露,寓意十分深远。词写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高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首词形象而生动地画出了一个面对破碎山河,感到壮志难酬的爱国诗人的形象。“却道天凉好个秋”,这短短的一句,包藏着诗人多少忧愁和痛苦啊!人们肯定会联想:诗人为什么忧愁?又为什么有愁难诉,欲说还休?好的诗文,不仅形象生动,扣人心弦,而且使人浮想联翩,后味无穷。还有鲁迅的一些杂文,之所以常读常新,百读不厌,都妙在一个“藏”字。
笔者尤爱看报纸副刊文章,那些曲折含蓄、藏锋不露的妙文虽有,可不多。有些诗文,满纸标语口号,通篇豪言壮语,平铺直叙,平淡浅薄,味同嚼蜡,读后如浮云擦耳,转瞬即逝,关键也在缺一个“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