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

　　随着全国高考日的临近，这条联系着我们母女情深，奔波了整整三年的漫漫毛坦路也即将接近尾声。

　　记得三年前那个失利的中考后，愤懑、失落、恨铁不成钢的我，做出了这样一个近乎残酷的决定——送女儿去六安毛坦厂中学读高中。懂事的你默默地接受了我这个霸道母亲的安排，帮着我向反对这一主张的爸爸、舅舅、外公、外婆解释、开脱：“你们不要责怪妈妈，是我自己愿意的。”谁都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谁也都知道这是我个人的主意。

　　开学的第一天，我带着你去认识了班主任，办理了入学手续，看了教室，找到了学生寝室，匆匆铺好床。简单地交代几句，就支使你去打开水，借口转身离去了。那个时候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它那里有夺框而出的泪水，怕你有声嘶力歇的哭喊，怕你有恋恋不舍的拥抱。我怕，我会当着你的面掉下泪来。从此，我俩开始了长长的思念。我在家中幻觉着你留在家中移动的身影;我在浅梦中感觉着你的体温;我在吃饭时猜测着你的伙食。一天两天，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就像一棵枯萎的花朵，渐渐没有了生机。直到星期天的中午，我才在长长的电话线这头听见你遥远又熟悉的声音。一声妈妈，泪花流，你在那边哭泣，我在这边啜泣。

　　你诉说着想我想家的一切，想得疯狂，以至于连我的面容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停止对我的想念。家，父母，这些字眼，对于你来说，就是痛彻心扉的伤痛和难以逾越的距离。我知道这种痛苦的经历，我明白这样无助的感受，我懂得亲情强大的力量。但是我却不能让你听见我哭泣的声音，我把哽咽压抑在心底，尽管我因激动的情绪导致声音打颤，表达不畅;尽管我故作轻松愉快地和你交流，其实我的心里早已满是酸楚无奈，唯愿能够安抚你那幼小敏感的心灵，不受伤害。

　　记得我第一次坐长途汽车去看你的时候，你是那样的激动，那样的欣喜，与我有说不完的私房话。可是临走的时候你却幽幽地说：“妈妈，你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心里一惊，暗暗揣摩着你16岁的心理是不是已经进入青春反抗期了?又或是在心底怨恨妈妈的狠心?哪知你的一句话，立马让我动容、泪奔。“妈妈你一个人来看我，我不放心。”妈妈感谢你，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替别人着想，妈妈感恩你，只这一句话就能抵千斤情谊的份量。

　　三年的住校生涯，妈妈感触最多的就是，我的馨怡宝宝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惯宝宝了。你学会了自己洗衣服，能够妥善处理和同学的关系，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连老师都夸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当得知你的成绩在班里排名前30的时候，我激动不已，要知道那可是在有名的亚洲高考工厂，每个班都有一百多个学生。妈妈看到你在努力了，妈妈知道你在进步中，就足够了。妈妈只想要一个身心都健康的女儿，并不想要一个只会学习而不近人情的机器人。

　　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你的脊背上有一道长约两寸多的伤疤，忙急切地询问你，怎么回事?你先是腼腆地浅浅一笑，然后告诉我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低血糖晕倒后，摔的。”你说得无比轻松，可是我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我的女儿，你还有多少泪水多少伤痛在瞒着我，为了不让我担惊受怕，你学会了隐忍、坚强，无声无息地咽下苦涩，把自己当成独立自主的小大人。确实，我的宝宝，你长大了，更懂事了，只是，在本该由我这个做母亲的陪伴在你左右的年纪，在你成长的关键时刻——青春期，给予你应有的指导，却因为我让你背井离乡而缺失，自我感觉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漫漫毛坦路，三年前还是崎岖颠簸的省道，经过修缮，现在已经是宽阔的四车道高速路了，笔直地通向那个令许多家长寄予厚望的，也是令很多莘莘学子望而生畏的军式化管理全封闭式学校。我不知道我替孩子选择的道路对不对，但是我相信她这棵茁壮的幼苗，必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而这些磨难就如同自然界的风风雨雨，有摧残也有滋养。高中这三年的经历，也必将成为她人生道路上的又一个起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