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琦

　　距离古镇毛坦厂西边八华里之遥处，有一自然村落，时人称为“方家楼子”。村中居民有数十户，大都为方姓。村内遗留清代古建筑数处，皆为三、六、九大青砖砌就，白石灰抹缝，前厅后堂，翘角飞檐，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虽年深月久，风雨侵蚀，墙体斑驳陆离，布满苔藓，但当年的架构皇皇，仍依稀可辨。说起这片古建筑，还有着一段发人深思的故事。

　　清朝嘉道年间，古镇毛坦厂出了一个名叫方天锡的大财主。此人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幼年迭遭不幸，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被迫离乡，行走江湖谋生。十数年的江湖生涯，造就了此人工于心计，八面玲珑。更兼其常年在江南一带生意场上历练，徽商的经营致富之道，已被其窥得个中三昧，由于他的巧善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堪称当地商界翘楚，十数年间，挣得偌大一份家私。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方天锡当然也不例外，久居江南，难免思念家乡，隐隐间动了落叶归根的念头。经过一番筹算，遂将那里的田产商铺悉数变卖，携妻牵子，风风光光回到了故乡毛坦厂。后在族内亲朋的襄助下，选一开阔处，大兴土木，依照江南建筑风格，修成了一个偌大的庄园。庄园中楼台亭阁巍峨宏伟，奇花异树覆地为锦，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人间仙境，乡野皇宫。方天锡又不吝银两，广置田产，数年间，方圆几十里地的肥田沃地，皆被他用各种方法，巧取豪夺，尽数收归囊中。真个是良田千顷，广厦连云。奴婢成群，金银满屋，成为舒、六、霍三县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身处其境，方天锡洋洋自得，夸下海口，我方家人行百里不喝别人井水，马跑一日不踏别人田地。

　　话说有一年秋收季节，天清气朗，方天锡在家闲坐无事，遂手捧紫砂壶，信步踱出庄园，站在高台，四处眺望，放眼处尽是他家的田产，但见那微风拂煦，稻浪翻滚，铺金叠玉，一片丰收景象。方天锡目睹此景，心花怒放，踌躇满志。手拈胡须，朗声说道：“驴驼钥匙马驼锁，几时穷到我”。正巧他家的长工刘二打此路过，听到方的狂言，心中不免气恼。再加上方天锡为人霸道，从不体恤下人，平日里对他们非训即骂，长工们早已怨恨在胸。那刘二恨其张狂，就顺口答道：“一条人命三把火，不久就像我”。方天锡正在兴头上，闻听此言，心中不禁大怒，飞起一脚，将刘二踢翻在地。方天锡早年混迹江湖，颇懂一点拳脚，那刘二身形瘦弱，哪受得住方天锡这兜胸一脚，当时吐血倒地不起。旁人见状，忙将他扶回家中。刘二回家后，伤势加重，吐血不止，其妻四处求医，不见疗效，含恨而逝。周边邻里皆对方天锡的霸道敢怒而不敢言，现今出了人命大案，遂群起支持刘妻状告方天锡讨回公道。那刘妻头顶状纸，口呼冤枉，将方天锡告到六安州衙。州府大人见出了人命，不敢怠慢，遂将方传唤到案听审，方天锡至此口中叫苦不迭，只得启程打官司。

　　古时交通僻塞，从毛坦厂至六安，只有取道嵩寮岩、凤凰台、青山一条旱路，别无他途。方天锡行走到嵩寮岩一个叫老牛槽的地方，当地乡人恨其狂言，竟聚众拦路，不放他通过，要他花钱另凿道而行。方天锡无法，只好雇请当地石匠开山凿道，直通凤凰台。此便道长约4华里，即是今日之石槽。石槽完工，花去方天锡大量银钱，他虽心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郁郁心中。州府大人因忌方民愤过大，又恨他为富不仁，遂判方天锡巨额赔偿刘二家大笔银两，方天锡心中虽然恼怒不已，但只好一一照办。

　　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话一点不假。这边官司刚刚结案，家中又遭回禄之灾。只因方家忙于应付刘二官司，疏于管理，致使下人不慎将柴房燃着。时近深秋，天干物燥，那祝融大展神威，呼呼啦啦，竟将整个庄园烧去大半，损失财产无数。方天锡经此两番折腾，又气又恼，竟身染沉疴，一病不起，数月后一命呜呼了。

　　那长工刘二竟一语成谶，方天锡死后，他家的剩余财产房屋被族人瓜分一空，从此一蹶不振，逐渐衰败，子孙们也都迁往他乡，不知所终，只留下这片古建筑和“驴驼钥匙马驼锁”的警世传奇，向一代又一代的后人们喻示着“贫穷不要失志，为富不能张狂”这一人世间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