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忠礼

　　近日家住农村的弟弟到我处来，见厨房里的菜刀很钝，搬着我放在石山旁的一块城砖来当磨刀石。我见到大吃一惊，忙说：“这块城砖快650岁了，是一位朋友送我的古物。”他啊了一声，又轻轻地放回原处。瞬间，城砖突然敲开我记忆的闸门。

　　那是1989年的事。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因公到凤阳。办完事后，老朋友王俊山劝我去看看明太祖朱元璋中都古城和明皇陵遗址，我欣然随他前往。

　　车出县城，向西南行约七八公里，明皇陵就到了。我曾在一本文集中看到，这座被称为皇陵的家族墓葬，有享堂等一组一组庄严的建筑群。皇陵里里外外紧紧地围了三道城墙，外墙周长28公里。中国几百座州府中，很少有这么大的城墙。

　　随着时间的流逝，金壁辉煌的建筑群，雄伟庄严的城墙，大多已荡然无存。我所看到的，是成方成块成形的田地，在大片的茅草荒丘上，有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坟墓。两座大的，就是朱元璋的父母;几座小的，是他的哥哥嫂嫂侄儿，是从各地迁来附葬的。他父母的坟墓，并不那么显眼，比普通百姓的坟冢高大一些，原因是朱元璋由小和尚当上皇帝后，总以为是父母的神灵和他们葬身之地的风水所赐予的，不宜迁葬，怕动了元气，只好在原坟堆上修建。

　　离坟墓不远，就进入253米长的神道。神道两旁的松柏树之间，有24对石人石马和石生像。武官披挂整齐，像待出征的将军;文官彬彬有礼，像为出征的将军们送行。有些奇虎怪兽，或凶或善，像《封神榜》中神仙和妖魔们的坐骑。

　　这组大型石雕，刻工精细，姿态纷呈，威武庄严，栩栩如生，数量之多，为历代所有帝王皇陵之冠。其艺术风格绝妙，堪称元宋明清的艺术精品。唯独石兽麒麟，左腿特别瘦细，像患过小儿麻痹症似的。我说尊尊雕刻都好，只是麒麟左腿雕刻欠佳。

　　皇陵碑位于神道南端西侧，东50米外为无字碑。皇陵碑通高6.87米，碑首四周浮雕六条大螭，下为云朵。碑文系朱元璋亲撰，记述了他自己艰辛的身世，戎马生涯和夺取大明江山的全过程，阐明昌运兴盛的道理，全文1105字，文字通俗易懂，感情丰富，脍灸人口。

　　看了1982年初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明皇陵，我们又驱车到明中都皇故城。这座中都皇故城，建于明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开始朝臣们拿出两个方案：一在六朝古都南京，一在皇上的故乡临濠(后来的凤阳)。朱元璋说：“临濠前江后淮，以险可恃，以水可漕。”建都的自然环境极好。圣上的金口一开，就这么定下来了。它按照古代都城规划《考工记》的设想，以对称为基本特点，遵循“左祖右社”的传统，上承宋元，下启明清，是我国历代都城建筑史上的杰作，也是后来营建南京故宫和北京故宫的蓝图。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单士元称：“中国几千年宫廷建筑中都考第一，没有中都就无法认识中国几千年宫廷建筑的历史渊源。”

　　中都城原有内、中、外3道城，共有宫殿、楼台、门阙、坛庙、第宅、馆舍等各种建筑9000多间，其建筑面积达84万多平方米。豪华的公侯府第78座。有28条大街，104条小巷。南京、北京，都是按照中都城的图纸建造的。3座京城相比较，中都城的结构最宏大，装修也最豪华。

　　600多年来，中都城建筑虽几经沧桑，然察其布局、遗址、遗物，仍十分壮观。皇城午门、西华门和近1100米长的城墙至今保存完好。宽80米的护城河基本保持原貌。午门门券两侧及楼台四周的须弥座上，浮雕图案，技艺精湛，华丽无比。奉天殿之侧五个巨型蟠龙石础，每块2.7米见方，高1.7米，面积7.3平方米，笔艺刀锋，浑然一起，形象生动，实属罕见。

　　深秋的天空清澄如洗，偏西的太阳斜射到古城墙上。我急于辞行，俊山叫司机拣块城砖送我，以作参观中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