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丹丹

暮晚的天沉得很低,有雪将至的意味。雪躲在云端,还没有来,雨是有的,像给即将来临的雪拂尘似的。初雪是令人向往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古人的意趣,今人仍沿袭。
下班时,几个朋友,应约从小城的各端往西北隅的桂花院落奔。邵军叔叔今秋离职后,便专职做起了家中的主厨。赋诗填词作文,书法篆刻绘画,奏乐摄影烹调,作为一个爱好广泛,涉猎丰富,无所不能的资深文艺范儿,把这些爱好都发展成了专长,简直是精到了没朋友!说笑间到了门口,叩门而入,菜香扑鼻。叔叔笑孜孜地穿着围裙,厨房里的热气腾腾。我探首往厨房一看,哈,案上的碗碟间居然还有一张“懒悟园”(叔叔书斋名)的纸笺,那上头是叔叔的墨迹,写着:“文友聚餐菜谱……”哈,我见了,连忙拍了照片,拿给在客厅里落座的摄影家和媒体人瞧:嘿,这一手新闻和头条佳片被我抢到了吧!摄影家却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机,说:我这还有料呢。可不,并且那料足着哩——那里有张两尊古陶酒壶坐在烧得火红的炉子上暖酒的照片,这正是应景,真的雅趣。
推门到后院,冷雨夜,桂花院落里的桂子早已凋零,腊梅还未萌生花苞,小桥流水处的红鲤鱼与假山石旁的修竹是常在的。风雨声中,竹飒鲤灵。廊中,火炉上酒已焙得生香。
说话间,餐厅里菜肴已布,我应了阿姨吩咐,把火炉端进了客厅,客人们都不客气,各自落座,美食家打着鉴品的幌子对佳肴先下手为强了,好那么一口儿的则忍不住端了杯子说试试酒到底烫热了没。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客兴主欢。
这样的聚会,热闹欢喜无禁忌。人生在世,牵绊多,磕绊也多。尤其现代人,日日在尘世奔波,季节更迭,时令流转已很少被记挂在心。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琐事,每个人都像是被操控的机器,然而,这在欲雪的暮晚,在这样的场合畅饮了一杯暖酒之后,才不由感叹:世上本无事,纠结在人心。如果有淡然明澄的心境,即便是在这暗沉的天里,也能看见即将飘洒的洁白的雪花。如此,再繁芜的世事便也都不再忧心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