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宇

或许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每到四月的光景,家乡的槐花便悠悠地开了,放眼远眺满山满坡都会被清白色的槐花所覆盖。那馨人的清香,常常会让路人驻足留连。家乡人一直对槐花情有独钟,每到槐花盛开时节,都会采来做成道道美食。
从我记事起,采槐花对家乡人来说,就像过节一样热闹。采槐时节,一大早,男女老幼背得背萝、提得提筐,呼朋引伴就到了村外的山坡上。一到槐林,娃儿们猴一样鬼精,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了槐树上。大人们在树下,一边唤着:“站稳”,一边早递了箩或筐上去。娃儿们把箩或筐搁在枝桠间,顺着枝条一捋,一大把粉白、青嫩的槐花就攥满了手心,手儿一抖,泛着清香的槐花便碎雨般地落进了箩或筐里。一时间,那悠悠的槐香便在槐林里弥漫开来。许是那甜香惹痒了大人们的手,性急的中年汉子一声:“你下来,让我来”的急唤,让顽皮的娃儿们不得不撅着小嘴,悻悻地退下树来,打起了下手。大人们果然动作麻利,一探、一捋、一抖,那青白色的槐花便层层叠叠飞进了箩筐里,更飞进了娃儿们渴望长大的目光里。
我和父亲常常也会去采槐花,为了多采些这些小精灵,父亲在器具上打起了主意。他找来竹竿,上面绑上小镰刀,只要在槐花密集处一勾、一拉,大片的槐花便会如翻飞的蝴蝶一般,纷纷飘落在事先铺好的席子上。待到席子上槐花已满,浓郁的槐香熏得人欲醉非醉之时,父亲便会笑呵呵地招呼着我一起来收槐花。收完了槐花,不光两手沾满了槐香,就连鼻翼里、肺腑里都萦绕着袅袅醉香,惬意极了。
采好了槐花,我和父亲背着筐、提着箩满载而归。回到家,母亲笑盈盈把满筐满箩的槐花倒在大盆里,洗净后,和着面粉,做起了槐花馅的包子。有时,为了调剂口味,母亲又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做起槐花水饺、槐花糕、槐花煎饼。即便是清煮槐花汤,那清悠的味道也一样让我们一家吃得颊齿留香,满肠满肚都溢满了鲜嫩嫩、脆生生的感觉。在我的印象中,槐花简直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既有妖娆的外表,又有飘香的口感,还能被做成各种美食,把人类的生活点缀得五彩斑斓。特别是在我缺衣少食的儿童时代,低调内敛的槐花伴我一起走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更是赋予了我不轻易向困难低头的顽强品格。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家乡的槐树也更加挺拔了。
前几天回乡,又看到了满山满坡的槐花开得灿烂。只是槐林里少了采摘的人群,如今人们生活已大为改善,采食槐花倒成了记忆中的陈事。徜徉在十里槐香,记忆瞬间又鲜活起来。当年与父亲一起采摘槐花的音容,母亲做槐花美食的笑貌,一点点又如片片槐花样的闪跃在眼前。缤纷的画面里,我仿佛又行走在槐林里,采着槐花,品着槐香,醉倒在了四月的春风里……